于是她终于不再折腾,不过接下来开始修炼厨艺。她本来擅中餐,现在每天烤什么蛋挞曲奇,还不许别人说不好吃,我还好,那几个大大小小的爷们儿被她折磨得够呛,私下里已经开出暗盘来,谁能把刀条脸做的小西点给包园了,大大有赏。

然而,都是差钱的人吗?

重赏之下,没有勇夫。

后来大家实在受不了,跑到我这里来诉苦。

怎么办呢?我也十分挠头,最后一狠心一咬牙,开始给她张罗老伴儿。让刀条脸相亲这事儿不能做得太过露痕迹,然而也没法儿伪装。最重要刀条脸志早不在此,是以大家见面时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一般的老头儿还好,有一次遇见了个不太识相的,对刀条脸大献殷勤,害得刀条脸不得不当众表演空手夺白刃、胸口碎大石,那人吓得此后再未在刀条脸面前出现过。

那件事情过后她便闹起脾气来,说我们是嫌弃她了,她老了,不中用了,所以我们用这种方法变相想把她赶走。

她还煞有介事的收拾起一个包裹来,像民国时代的出走老少女,我们大家看着,谁也不去拦,她便一个人站在门口,把包袱一扔,开始号啕,说我们都是没有良心的,也没见个人出来拦着。

她哭得有多伤心,我们笑得便有多开心。孩子们过去把她的包袱拿回来,阿东过去把她扶进客厅。你早就是这个家的一分子了,没事儿矫情什么?搞什么事情?

我看着这一幕,觉人世清欢,浮生浪荡,烟火家常,不过如此。

华灯初上,星火连绵,城市的上空没有星,偶尔有月,夜风漫过黑夜,在夜里无声呜咽,仿佛在凭吊些什么。

风没有往事,风看的,尽是人间往事。

许久没萧晗的消息了,我打过她几次电话,她又开始失踪,给她打电话以后差不多两个月,她这才又出现,我说你进间谍组织了,一天天这么神神叨叨的。她说还不是这对冤家?

我说哪一对?

还有哪一对?

我这才省起。原来是万茜跟金先生。我才知道金先生现在租住在万茜家附近,又不敢跟人家在一起,双舍不得真正离开,还把自己名下所有钱都捐了出去,说从前那些钱不用的,然后找了个保安的活儿,有一次跟个业主冲突,业主伸手打了他。

萧晗说,那业主,十个也不是金先生的个儿啊。

但金先生不还手,让人打得像猪头,对方还他么的特别嚣张,不出一分钱的医药费。

萧晗对我说,你没见那金先生有多惨,简直是要去众筹了。我去找了万茜,人家万茜就甩给我一句话: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过万茜有了动作,查着那个业主的底细,出手了。那业主姓郭,叫郭士楷,是个土

财主,开了间麻将社,万茜天天找人砸人家的场子,那人都快哭了,却不知道是谁出的手。

郎有情妾有意,人生苦短的,真不知都在端个什么劲儿。

那你不接电话干嘛?

没功夫搭理你呗,你哪有正事儿?

我为之气结,白了她一眼。

还有更糟心的呢。

小开也不知怎么知道了金先生,去医院看了金先生,小开倒是比以前成熟许多。要搁以前,小开肯定找人再削金先生一顿,简单粗暴,不过他没,他还去看了金先生,两人都知道彼此,小开跟金先生既没交言也没动手,两人像相亲似的彼此看了半天,就此别过。

你说这两个男人的脑袋瓜子里是不装着米.田共?真不晓得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他们之间的事儿,跟你消失有什么关系?

我?

萧晗拿莫名其妙的眼神儿看我:老娘干了半辈子缺德事儿了,临了临了,不能让我干点儿人事儿吗?

临了?

我挑出这个字眼儿。

嗯,临了。

萧晗笑,我得了癌症了,没几年活头了。

我站起来,真的假的?

她也站起来笑,我怀疑她说的是真的,但去了好多医院,没查到她的病例。

又被这女人给骗了。

我不知萧晗究竟出了什么高招成这三个人的爱情。呸!爱情里怎么会容得下三个人?不,更确切的说可能是四个人,因为万茜心里有个让她过不去的男人-----李剃头。

问世间情为何物?

我也问过万茜的态度,万茜看我一眼,说小开太小了,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

她没说金先生。但我知她的心病在哪儿,金先生杀了李剃头,还差点儿杀了她儿子万欢。万茜是个女人不假,同时是个母亲。从前觉得所谓世仇的这些桥段一般都出现在电影、电视剧里,没想到如今可以看到现场直播。再而且,万欢长大了呢?怎么跟自己的杀父仇人共处一室,还要认贼作父?

想想就脑壳疼。如果谁在自己人生的前半场里爱咋咋的、爱谁谁过,那后半场可能就该自偿因果。人所有曾经任过的性,到最终还需要自己埋单。悔之晚矣,也没办法。这便是命运的高明之处,也是命运让人最无可奈何的地方。

来生吧,或者有机会,这辈子,他们想在一起,太难太难。我都替他们难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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