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欣一时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她浑身僵硬,明明还被贺东宇抱着,她也抱着他,可就是感觉到他越来越远。
远到他刚才说了什么,她仿佛都没听清。
过了许久,她才慢慢转过头,极近地看着他的脸,声音很轻地问:“你刚说什么?你要选哪个?”
贺东宇的手又移到她颊面,轻轻把那儿的一滴泪抹去,笑着说:“怎么还哭了,像个小女孩儿?”
纪欣抬手就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带着浓重的鼻音,再次问他:“你想再过几个月,就……就走,就永远离开我们是吗?”
贺东宇赶紧解释:“这样我们有几个月完整的时间呀,我想过了,也不要在医院里住着了,干脆请个家庭医生回家里去,一家人和乐融融多好。”
“好个屁。”
纪欣“豁”一下就站了起来,极少极少说脏话的她,此时怒发冲冠,眼睛都瞪圆了:“贺东宇,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等他回,她就又说:“小荣荣还那么小,才四岁多,他的童年都还没结束,你就要让他没有爸爸吗?他小的时候,你缺席,没有做一个好父亲,现在好不容易回到他身边了,又……又……”
她没说下去,喉咙里像塞着极大的一团棉花,塞的她连话也说不出来。
哽了许久,才道:“我不同意,我同意你用这种方式离开。”
贺东宇看着她,极力的想笑着,想给她安慰。
可是如果他真的死了,就是最她最大的伤害,这个是无论他现在怎么笑,也没办法安慰她的。
他只能尽可能的宽慰她:“小荣荣很懂事的,他能理解这些事,况且,你也可以再找一个爱你的人。”
听到这句话,纪欣再次气到失语。
看着他好久,又突然泄了气,跌回到椅子里。
她两手握着贺东宇的手:“这事我们再想想好不好,先别急着做决定,肯定还有别的办法呢。”
她前所未有的温柔,跟他商量:“明天我再去找一下景平,看看他怎么说,还有,医生都会故意把病情说的严重的,其实你现在的情况很好,没你说的那么危险。”
贺东宇妥协了。
他不想让她那么快失望,尽管这是早晚的事,可是哪怕多一个晚上,他也希望她是开心的。
这天下午,病房里一直很安静。
杜景平可能别的事,一直未来看他们。
傍晚时分,宁剑和宋锦来的一趟,也大概了解了贺东宇的情况。
他们两人都没说话,只默默在病房里陪了一会儿,然后出去补齐了他们需要的东西,之后就离开了。
夜色降下来时,贺东宇从床上起来,拉过纪欣的手说:“我们下去散散步吧。”
她往外面看:“天黑了,夜里还有些凉你确定要下去?”
他笑:“嗯,今晚星星很好,我们找个空旷的地方,看看星星。”
医院在城市的中心,哪有什么空旷的地方?
他们头顶的那边天空,被高楼和夜晚绚丽的霓虹遮住,早就看不到原来的颜色了。
星星更是稀少的很,只有在极晴朗的天气下,才会看到几颗。
但纪欣还是给他拿了厚的外套,然后挽着他的手一起下楼。
住院部的楼下,其实挺热闹,住在这里的病友们,晚上没事,都会在下面走走。
有些症状没有那么严重的,还会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说笑话。
像贺东宇这样,等着死亡的,毕竟是少数,所以他们两个就显的格外安静。
经过一条鹅卵石走廊时,贺东宇绕上去,隔着脚下棉制的布鞋,能清晰地感觉到石块硌着脚板。
很舒服,他喜欢这种真实的感觉。
于是邀请纪欣:“你的鞋底有些硬,感受不到这些石头,你把鞋脱了,换上我的走走看,很舒服的。”
纪欣看他:“那你穿什么?”
他往四周看,看到旁边的石椅,就走过去:“我先坐到这上面。”
纪欣摇头。
她弯腰把自己的鞋脱了,拎在手里,穿着袜子与他一起在鹅卵石上走。
确实很好,就是夜色渐凉,走了两趟,脚底就生出了凉意。
贺东宇把她的鞋拿过来:“傻的你,快穿上,一会儿着凉,可不是闹着玩的。”
也不管脏不脏,他蹲下去,就把她的脚放进鞋里。
到回到病房,纪欣要去打水洗脚,他却按住她:“坐着别动,我去。”
纪欣看他。
他微微一笑:“我今天想了一下,这么久以来,好像还没给你洗过脚,所以才骗你下去一趟,晚上可以光明正大的做这件事了。”
他语气里着兴奋和喜欢,纪欣却只感觉到了鼻酸,眼泪在眼眶里挣扎了好几次,才忍了回去。
贺东宇端着一盆温热的水回来,蹲到纪欣面前,先伸手拿了她一只脚,把上面的脏袜子脱下来。
然后用手撩了一点水,滴到她的脚上,抬头问她:“烫吗?”
纪欣摇头:“刚刚好。”
他笑了一下,这才把她的脚放下去,然后又拿起另一只。
两只脚都放进水里后,就用手轻轻摩挲着给她洗清。
纪欣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睫毛上的一滴泪,到底难以承受其中,滚了下来。
他们两人真的从来没有这样过,以前有那么多岁月,他们都在用来干吗?
互相针对,互相远离,明明心里也有那个人,也装着他的一切,就是当什么也看不到,就是当跟自己没关系。
如今后悔莫及。
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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