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反正我知道我说话你现在也听不进去,但是青青——”

白倩瑶百般不放心,在电话里和她叮嘱再三,说是一定要多长个心眼。

末了,不知突然见着什么新鲜事,又只急匆匆撂下一句“反正我先帮你盯着姜家人,姜承澜这个狗东西,我迟早要收拾他”,便飞快挂断电话。

卓青:“不是,瑶瑶……!”

听着那头“嘟嘟”声,她着实愣了好半会儿。

直至叹息一声,放下手机,也没想明白,到底是该先感叹白大小姐的侠女风范,还是感慨自己实在是个过分健忘又情感淡薄的狠人。

毕竟,真正回想起来,哪怕自己重新见到姜承澜,四目相对无言间,好像也不过几乎一瞬,便发现:其实当年的憎恨也好,怨愤也罢,都老早就化作一捧烟尘,随风扬散了。

无非少年人非少年。

她唯一的想法,只是不希望纪司予看见自己和姜承澜站在一起,这才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那位吓得失了分寸,实在没有什么再续前缘的狗血想法。

“更何况……”

她转而对着镜子,仔仔细细用沾上化妆水的双层卸妆棉擦拭着面上底妆,慨叹着:“当年,也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童话故事啊。”

千算万算,哪怕真有什么美好情节,也更不是和姓姜的。

瑶瑶那个小糊涂蛋,到底是误会了哪跟哪?

=

姜家以外贸酒起家,后来资产壮大,便也兼营地产、涉足能源行业,又在后者中大赚一笔。

虽说不及那几家赫赫盛名的高门,但好歹也算是白家世交,在上海一带,堪称有头有脸的人家。

至于姜承澜,虚长她一岁,那时家世好,性格开朗,作为克勤外高校篮球队的副队长,还以阳光元气型的长相,引来不少花痴拥簇他的怀春少女。

卓青托着白倩瑶的面子,曾在白家见过这人几面,但仅限于点头之交的范畴,连话也没有多说过几句。

无非是知道个名字走个过场。

相比较于一开始就对她莫名其妙抛出橄榄枝的纪司予,这位姜少和她,实在没有什么一见钟情的佳偶戏码。

一直到后来高二上的期末考,他们俩才算真正打了个正式照面。

回想起来,那年的期末,也确实对卓青来说“意义非凡”。

她在口语测试里第一次拿到A等,甚至连一向不怎么看得起她的英语老师,也对她的进步略表称赞。

卓青提前估算过,只要英语成绩能再上一层楼,她的年段排名不出意料能进到前二十,而只要能稳住这个成绩,对她而言,无疑也是在卓家一张强有力的“保命单”——这本是叫人再开心不过的好事。

可惜,放榜那天,卓青站在那龙虎榜面前,从头到尾把名字找了一圈,脸色却只逐渐从欣喜变作失落,最后彻底垮塌。

她在后半段的中间找到了自己那蚂蚁般大小的名字。

原因无二:她的成绩直线下落,因为英语口语“奇迹般的”拿到D等,成绩排名更是直接掉到年段后20%。

——肯定哪里出了问题。

这是她的第一想法。

为此,或许是被这一瞬间不甘心的念头主宰了身体反应,也因为古怪的自尊心作祟,她甚至连白倩瑶也没告诉,便直接去找了当时负责监考和电脑录入的英语老师。

办公室里。

成绩单一摆,她垂眉顺眼,却不卑不亢:“老师,我想申请成绩重查。”

英语老师取下眼镜,眉头紧蹙。

等不到回应,她只得接着往下解释:“老师,当时我们口语考试,您也在场,亲口夸我说这次有进步,我上一次期中口语考试拿到C,这次您夸我有进步,我还拿了D——老师,我觉得……”

“凡事都有例外,”英语老师一摆手,打断她:“卓青,成绩不能只靠你的感觉来给吧。”

“我没有说靠我的感觉,”她的背挺得笔直,依旧分寸不让,“只是我看了那一场我们四个人的考试成绩,两C一D一A,当时口语演讲和讨论,谁比较流利,是绝对可以分辨出来的,我只是怀疑电脑录入成绩的时候,把我的成绩和应该拿D等的同学录错了。”

不知不觉间,她的音量逐渐扬高。

办公室外头,不时有同班的男男女女经过,窃笑声和议论一丝不差地传到耳边,而她双拳攥紧在腿侧,死死咬住下唇,又笃定重复:“我不可能只拿到D。如果我是D,那么当时连稿子也背不、一直磕磕巴巴的同学,更没有资格拿到D以上的成绩,所以我想申请重查。”

沉默中,她努力吸了吸鼻子。

“我没有质疑老师的意思,但是我不想让之前的努力都白费,”却还是又一次出声,坚定之外,带了三分哀求,“而且,真的有人……有人帮了我很多,我不想让他失望,我真的努力考试了,老师,你也在场的。”

她在卓家浮萍无依,这张薄薄的成绩单,不仅是唯一能够放上台面的,她最后的尊严,也是她没有辜负纪司予整整半学期帮助的见证。

什么尊师重道什么大小尊卑,错了就是错了,她不要做沉默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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