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附近农庄上的人说越先生今日出门访友去了,尚不知何时回来,我们……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绥平城外,檀木质地的马车停在城郊的小路上,卫清楼坐在马车里,听着侍卫打探到的消息。

他唇线平直:“等着。他一夜不回来,我们就等一夜;一旬不回来,那我们就等一旬。”

太子年幼,圣上欲为太子寻一位老师,放眼朝野,最终敲定越关山。

但人选定了,如何将人请来却又成了问题:越关山前半生横戈沙场,平定战乱,收复失地,为大邺出生入死,到后来天下太平,他却不求功名利禄,只请解甲归田。

圣上感念他的功勋,金口玉言许下承诺:“便准卿富贵逍遥,不入朝堂。”

话既出口,覆水难收。

圣上不能下旨强求,便将目光放在了这满朝臣子身上。

恰好卫清楼在那时犯了事,这才被打发来绥平城。

为了令圣上满意,也为了保住国公府的名声,更为了他不被玉京那些酒囊饭袋笑话,越关山,他是势必要请回玉京的。

卫清楼掀开车帘看了眼天色,道路两旁是成片的水田,清凌凌的水波里倒映出天边孤悬的春月,又听见蛩鸣声在草丛里隐约,心中一片平静,闭眼假寐。

不远处,载兴而归的越关山看着停在家门口的马车,与马车两边形容肃穆的侍卫,心中暗道不好,转头便想往回走,却被眼尖的侍卫叫住。

他扶额讪笑,脚步趔趄地走过去,半眯着眼镜,呵呵道:“哪家小郎君啊,这么晚了还不归家?你们没家,老头子却是有家……”

他声音渐悄,俄而又忽然高声唱起歌来,音不成调,词也听不清,俨然一副酩酊大醉的样子。

侍卫转头看向马车,为难道:“公子,越先生醉得厉害。”

醉了?

卫清楼心中冷笑,语气却没什么变化:“既然醉了,那你们就好好将人扶回去,月黑风高,免得老人家跌跤。”

侍卫应下后,卫清楼又悄然低头下了马车,慢悠悠跟在他们身后,一道往越关山的小院里去。

趁着侍卫们安抚越关山时,他径直寻到了书房,找出纸笔写下条约,又拿出印泥,去到了厢房外。

厢房里很快熄了灯,夜风轻冷,浅淡的寒气透过卫清楼单薄的春衫侵袭至里,他却巍然而立,恍若不觉。

约莫着半个时辰的功夫,他终于推门而进,借着窗外清亮的月光,拉着越关山的拇指按住印泥,又在条约上按下鲜红的指印。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转身出门,吩咐留人在此好生看着越关山,免得他明日来扑空。

……

“什么?”

翌日一早,越关山便被不请自来的卫清楼吓得垂死病中惊坐起,他呆愣愣地望着卫清楼,似乎觉得十分不可置信,“你再说一遍?”

卫清楼将条约拿出来,在他面前摊开,无奈道:

“昨日先生饮醉,我的人将先生扶回来,将走之时,先生一直拉着我的衣袖,说要和我回玉京,还怕我不答应,让我去写了条约按手印。先生一代儒将,文武双全,德高望重,不会是想违信弃诺吧?”

狗屁的饮醉!

小崽子不讲武德!

分明是小崽子趁着他睡觉,使了手段让他按了手印!现在还颠倒黑白?既如此这也别怪他倚老卖老了!

越关山目光一转,计上心来,趴在床头扶着额哀叹道:“我!我怎会如此糊涂!如我这般人,还是死了算了!活着有什么意思!”

他一边哀叹一边悄悄观察着卫清楼的反应,已经打好主意等卫清楼稍有动摇的时候就提出让约书作废。

然而卫清楼之时站在那里,不仅不作出表示,反而温和地笑着:“先生想做什么,晚辈自然不能拦,您既存了死志,晚辈唯一能做的,想来只有为您料理后事。”

他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虚咳两声,微微垂头:“先生放心去吧。”

太狠了。

越关山没想到他会这么狠。

他作势要撞向床头柱,在看清卫清楼没有要拦他的意思之后,总算放弃了拙劣的表演。

卫清楼将约书拿出来,很有些讶然地道:“看来先生是改变主意了,既如此,就请先生早日收拾行囊,我们也好早些上京,您觉得呢?”

越关山不说话。

但卫清楼又岂会在意他说不说话?对他而言,目的既然达到,越关山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就都不重要了。哪怕人就是偷偷跑了,有约书在手,到了宫里,那也只能怪越关山不守信用,而不是他办事不力。

他转身出了小院,留下两个侍卫在此守着越关山,余下的人则随他回城中客栈。

县令知道他来,特地递了帖子,想去拜访他。

客栈门外,等候多时的陈如松见着卫清楼的马车缓缓驶来,轻轻吐了口气。

他原本想着,京中来的贵人,想必是不愿和他们这些芝麻大小的县官有什么交集的,是以这些日子他即便知道对方在城里,也没想过攀附富贵。却没想到对方却找人递了枝来。

听说这位小郎君是国公府里最受宠的一位公子,脾气阴晴不定不说,折磨人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

“马车里可是陈大人?我家公子说请您上楼一叙。”

车外侍卫的话打断陈如松的遐思,他连忙应好,低头出了马车,随侍卫进得客栈,又上二楼。

“卫公子。”

见着雅间里伫立在窗口的背影,陈如松垂眸拱手:“早听闻三公子大驾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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