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点45分,飞机急速下降,姜皖被剧烈的抖动惊醒。

她摘下眼罩环视四周。

原本安静的客舱闹哄哄的,孩子的哭泣声、老人的祈祷声、故作镇定的广播声此起彼伏。

姜皖的旁边坐着一对母子,男孩子三四岁的样子,吓得放声大哭,她的妈妈也噙着眼泪,不顾空乘的劝阻把孩子抱到自己腿上安抚。

姜皖想提醒她,孩子放座位上拴好安带最安,但看到母子那副“死也要抱在一起”的悲壮感,她转过视线,不再说话。

如空乘所言,飞机遭遇气流,几分钟后便恢复平稳。

她调整坐姿,准备再度入眠。

旁边的孩子正在用平板看《超级飞侠》,时不时兴奋地跟着大叫。他的母亲“嘘”了几声,又尝试了几次让他戴耳机,均没有效果,于是就听之任之了。

姜皖朝他们看了几次,不想破坏母子劫后余生的幸福,索性拿出手机翻看。

她已经连续加了23天班,下午接到老家的电话,她在公司加班到晚上11点后,才搭乘周五最晚一班飞机回家。

请假是当面提的,当时大家都很忙,经理只是麻木地点了点头,直到现在,才在微信上回她:早去早回。

她习惯性想回个调皮笑脸,但考虑到自己目前的状况,便规规矩矩回了两个字“好的”。

关掉和经理的对话框,她又往下滑动屏幕,点开卓越的头像。

两人的信息还停留在下午5点,她给他发的信息:我母亲车祸去世了,今晚要回老家处理后事。

他没有回。

上一条是他昨天发的信息:周五晚上一起看电影吧,票已经买了,不要让我尾生抱柱。

配图是网络买票记录的截图:22:00,身后有鬼。

姜皖关掉了微信页面。

手机上有下周一晨会的ppt,她一页一页重新过了一遍,直到滚瓜烂熟。这是她从业以来主导的第一个并购案,为之倾注了太多心血,不能出任何差错。

飞机下降,姜皖收起手机做下机准备,她望着不远处城市的万家灯火,默默祈祷事情能尽快办完,让她能赶上周一的晨会。

“你看一看,这是不是叶筠本人?”

简陋的房间里孤零零摆着一张床,办案的民警操着南城本地口音问她,一旁的法医则揭开白布,示意她上前。

姜皖穿着黑色羊绒大衣,内搭黑色毛衣,为了不显得过于沉闷,又搭了一条珍珠项链,黑色长发规规矩矩地挽在脑后,妆面淡雅肃穆,看着端庄又得体。

事发突然,她没来得及回家收拾行李,只带了办公室常备的出差套装。南城天气寒冷,这身衣服还是从母亲衣柜里翻出来的。

黑色细跟高跟鞋往前挪了两步,她面无表情看着台上的女人。

三年没见,她老了,也瘦了。上一次见她,她还像一只精力充沛又刻薄好斗的孔雀。现在,她安静的躺着,再也不会醒来。

车祸并没有给她的容貌造成大的损伤,她依旧高傲而美丽。从白布下的身体轮廓看来,她的肢体完好无损,或许场面并不血腥。

“是。”姜皖点头。

这是姜皖第一次认尸,确切地说,是第一次看到一具尸体。明明是一个人,死了之后,就被称作尸体,而这具尸体,还是她的妈妈。

凌晨3点才下飞机,落地又马不停蹄地从机场打车3个小时回南城,彻夜未眠让姜皖反应迟缓。她强打精神,努力去理解这具尸体就是她妈妈的现实。

民警和法医还在一旁看着,她嘴角勾了勾,想说些什么,或是叫声“妈妈”,或是伸手摸摸她的脸,以符合此类场合的礼仪标准。

她最终没叫出声,什么也没做,甚至没流一滴眼泪。

电视剧里呼天抢地的痛哭,于她而言太过夸张了。

认尸结束,又是各种签字程序,她在民警的指挥下,在各色文件上签字,就像是在财务报表上签字一样熟练。

末了,还要捺印。

姜皖想,有什么意义呢,人都死了,还能诈尸吗?

红色的印泥粘在大拇指上,她单手从包里翻纸。民警递给她一张餐巾纸,她接过来,笑着对他说了声“谢谢”。

对方愣了愣,说:“不客气”。

办公楼里没几个人,今天是周六,还要麻烦别人加班,姜皖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民警的制服上没有名字,她抬头看墙上的人员去向牌。

“你是葛平葛警官?”

对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摸了摸脑袋说:“不是,那很久以前的,一直没来得及换。”

说着,把自己的工作牌给她看,“周善。”

身份信息显示,死者离异,这是她唯一的女儿,今年28岁。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一个人来办理母亲后事,还要故作坚强,挺可怜的。

周善看她细细用纸巾擦手,低声安慰道:“当场死亡,人没受罪。”

“嗯?”对方愣了一瞬,很快又回过神,“但愿吧。”

姜皖把沾满印泥的纸巾揉成一团,放进桌边的垃圾桶里,仔细核对手上的资料,又抬头问:“不可以明天上午火化吗?”

上午火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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