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晴自小便对各种气味十分敏感。

世间之人,大多一身浊气,裴宴归却是例外。

太傅曾称赞他,“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

他的母亲,当年是江宁白家的庶女,十几岁时与一贱籍男子私通,被赶了出去,没过多久难产而死。

八岁之前,他都跟随身为贱奴的父亲,在最底层的泥淖里摸爬滚打。

直到他父亲死了,玉晴的母亲白氏顾念姐妹之情,才将他接回侯府,重新上了户籍,并让其跟着少爷小姐们一起读书。

两年前,裴宴归向她表白时身份已然不同,作为翰林院首席大弟子,人人都说他前途不可限量。

可她仍然觉得受到了侮辱。

区区家奴,竟敢对自己生出妄想。

若传出去,定会让她成为京中贵女圈的笑柄。

如今,却是她求着要给对方做妾。

玉晴咬唇不语,眼圈儿忽然红了。

“做裴某的妾室,就这么委屈妹妹?”裴宴归修长如玉的手指伸进她衣袖中,缓慢抽出一条手帕。

墨色的绡纱质地上沾了些奶渍,正是之前给她的那一条。

给她拭干眼泪,裴宴归面无表情的往后退了两步。

“就算委屈,也要跟着哥哥。”后背被墙壁磨得生痛,她忽然清醒过来,此事由不得她退怯。

裴宴归目光变得深邃复杂起来,静静的审视她一会儿。

小郡主还是这么喜欢乱撩拨,一边让他生出不该有的念想,事后,再来狠狠的羞辱他一番。

裴宴归揽着她,一步步踏出两侧瓦房投下的阴影里。

再次现身欢闹的街市,在他身后已多了一串尾巴,他佯装不知的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感觉他停下脚步,玉晴身子软软依靠着他,如漂浮在云上。

抬头顺着他的眼光看去,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墙上粘贴着一整排通缉画像,皆是母亲与两位嫂嫂,还有自己的。

玉晴怕被人认出来,本能的将头埋进他怀里。

那张肖像,是她及笈那天宫廷画师柳慕白所绘,经人重新描摹过,省去了繁复的首饰背景,单取交领之上的一截头像。

母亲和嫂嫂的肖像都不怎么像本人,唯独她那张,简直可以说惟妙惟肖。

“怕什么。”裴宴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淡淡的,并没有什么起伏。

接着,便听见‘呲啦’一声,玉晴探出头去,发现是他抬手将那张肖像撕掉了。

裴宴归拿着她的画像,揽着她径自走入县衙。

玉晴吓了一跳,纤腰挣了挣,却被他钳制得更紧。

张县令出来迎接时,所见就是这样一副香艳场景。

十九岁的年轻的台辅搂着豆蔻少女,一脸不满的看着他。

“不知裴大人微服驾临,小官有失远迎,实在该死,该死!”汾水渭河一带的官吏,没有不识裴宴归的,张县令跪在地上,不由瑟瑟发抖。

裴宴归坐上主位,将方才撕下的那张肖像画扔在案上,垂眸看向怀中一脸娇羞的人儿:“瞧瞧,本官养的女人,竟成了张县令的通缉犯。”

玉晴心跳加速,不懂他究竟想做什么,总不至于混账到要将自己交给官府重新发卖吧。

腰上的手微微用力,她惊得坐直了身体,双手顺着他的胸膛往上攀,直至勾住他的脖颈。

裴宴归勾了勾唇,单手将桌上摊开的画像重新叠起。

“大人冤枉啊,这几张画是今儿从通州那边快马加鞭送来的,说是几个——”他不敢抬头,只略略看了眼女子晃动的足尖,努力镇定道:“是几个出逃的贱籍女人。”

玉晴浑身绷紧了,靠在他怀里一声不吭。

裴宴归拍了拍她的背,语调清浅:“我朝律例,贱奴若委身朝廷命官,该当如何。”

张县令张嘴愣了半天,半个字也吐露不出来。

“从贱籍名册中除名,不再归官府管制,从此她的生死去留,都只凭本官。”裴宴归盯着她,眼神里又透出几分讥诮。

光洁如玉的额上,一层细汗,如高山岭间的雪。

最后轻轻捏起她的下巴,沉声问道:“表妹可想好了。”

玉晴觉得自己好像一条鱼,正在温水里慢慢煎熬。

跳上岸或许会死掉,但留在温水中,亦会被慢慢熬干体内所有的水分。

而且死得更没有尊严。

时至今日,她早已不需要尊严这种东西了……

见她点了头,裴宴归移开目光,左手指节轻轻敲击案台:“撤下所有画像,准备好相应文书。”

“是,是——”张县令忙不迭的应和,吩咐左右:“还不快去”

见裴宴归起身,他谄媚道:“下官已经安排了酒菜,晚些时候,郡守大人也会到,大人若不嫌弃,就在汾县住一晚……”

“呕——”玉晴突然捂着嘴,神色痛苦的看着裴宴归:“哥哥,我好想吐。”

“怎么了。”裴宴归蹙着眉,见她脸色苍白,心情忽然间跌到谷底。

师爷最先反应过来,带着裴宴归和玉晴两人往盥洗室的方向走去。

裴宴归听见她在里头吐得昏天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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