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嘲笑声一直未停,尽管谢宁面上无动于衷,心中却免不了在意。同这群养尊处优的贵女们不同,她生在蜀地,长在军营,日日面对的是军士操练,担心恐惧的是苗人攻城,当生存都成了问题的时候,谁还有心思想什么花样子呢?

打从懂事起,她就跟着她爹习武,至于这些东西,她从没学过,自然不会。

“一点都不好笑。”

袖子被人轻轻扯了扯,谢宁扭头去看,身侧站着的是仰着一张小脸的魏倾城。心知这小姑娘是在安慰自己,谢宁顿觉心中一阵暖意,紧锁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那些逐日积聚起来的不畅快霎时间无影踪了。

“是啊,”谢宁咧嘴一乐,“她们无趣,才会觉得这个可笑。”

“嗯。”魏倾城小声地附和一句,怕谢宁没看到,又特意点了点头。

前头的喧闹声持续了一刻钟才慢慢消退,高依妍犹不满意,无意中瞥见谢宁跟魏倾城两个人,心火更盛,眼珠子转了转,手里拿着谢宁呈上的纸,隔着老远的距离,扬声问道:“不知表姐纸上画的是何物?恕我等眼拙,竟是分辨不出。”

众人的目光一时聚焦过来,落在厅内那一道红衫绿裙的人影身上。这位靖阳侯府的表小姐谢宁,同她们这些京中贵女是格格不入。毫无审美的打扮,粗制滥造的衣饰,貌不惊人的面容,再加上胸无点墨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生轻视。

听说是从蜀地过来的,父亲还是个五品官呢,竟把女儿教成这副样子。也不知那种荒夷之地,那帮人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鄙夷归鄙夷,她们奚落谢宁的话语却半点没减,没见这自家人高依妍都开口了吗,众人再无顾忌,一个接一个地出声。

“还以为谢姑娘多有本事呢,画成这样,也好意思拿出来。”

“就是,半点不知羞。”

“我若是她,肯定没脸赖在这里,早就跑回家去了。”

谢宁早就不着痕迹地向前挪了挪,是不想魏倾城这小丫头受她牵连,也遭人轻视。等到厅内重归一室寂静,对上众人一脸看好戏的神情,她方出声回应,言辞谦逊,话中却无自轻之意。

“这便是我画的花样子。小女不善画技,让诸位见笑了。”

她一语落地,换来的是二三不解,二三白眼,以及二三刮目相看。

高依妍见众人神色变化,没来由的烦闷起来。这土包子倒会找借口遮掩,两家沾亲,她最清楚谢宁底细,她何止是画技不好,分明是样样都不会。

“呵,”高依妍发出一声冷笑,正要揭了谢宁老底。门口却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推门而入的是靖阳侯长女高依瑶,她步履匆匆,顾不上和众人打招呼,目光先在一屋子莺莺燕燕里扫视了一番,似是没寻着人,眉头轻蹙。

“二姐,”缓步走过来的高依妍,同她姐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见她笑着迎上去,轻托住高依瑶手臂,“你不是在前院同大哥下棋吗,怎么这么会儿功夫就跑回来了。难不成,大哥棋艺又有长进吗?”

不知旁人作何感想,谢宁望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啼笑皆非。她这个表妹是个要尖的性子,针对自己这个外人也就罢了,怎么对上亲姐姐,也一定要压上一头呢?

谢宁提起精神,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是想知道她这位瑶表姐会怎么应对。

天天和高依妍呆在一处,若是能有治住她喜好攀比的法子,谢宁的耳根也能清静不少,更利于她去做自己的事。

“四妹又胡言乱语了,”高依瑶一脸温和笑意,伸出手摸了摸妹妹的脑袋,一副对着不知事小孩子的样子,避而不答其问,自顾自地道:

“前院来了客人,是魏小姐兄长,大哥特意吩咐我接魏小姐过去。”

听她出言解释,众人面露恍然之余,不禁生出了几分别的心思,然而她们此刻是在别家做客,自然不便前往。

魏倾城被点了名,知是去见她兄长,当即期期艾艾地朝高依瑶走去。后者这才从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寻着了正主,只见她面上笑意不退反增,眼角一瞥,扫到附近立着的谢宁,心念一动,又添了一句,“谢表妹也同去吧。”

这位表姐对谢宁一向是不闻不问,似乎家中多不多这一号人,同她没有干系。这会儿突然叫她去前院,要说谢宁心里不奇怪,是不可能的。她抬头望去,先触到的不是高依瑶冷淡的眼神,而是魏倾城投过来的微喜目光。

猜不到她用意,谢宁只得暗自宽慰自己,她表姐这一出,倒是免得她再呆在此处受奚落了。

没有分神去听屋中人的议论声,她不声不响地跟在两人身后出了花厅。

三人一路从妍心院走来,穿过内院花园,再经一道九曲连廊,便到了外院。高依瑶不用人带路,左拐右拐地就将她们领到了一处凉亭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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