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亦在几小时之前刚赋予了它生命。

深夜,生命予以回应。

男人灰蓝色的眼眸映出柔弱致死的芽儿,浅色眼睫虔诚地扫扫空气。

他甚至不敢呼吸,怀着无比胆怯的心情窥伺。

最后的最后,他将目光停留在初亦的背影上。

这副身体极其单薄,一眼望穿的大病初愈。

他紧靠墙,手轻轻搭在腰际,漂亮脊背和膝盖不自然地弯曲。

男人借着深海微弱光亮,看清他的穿着,主楼内部人员特有的制服。

于是他小心翼翼,将被子拉到了初亦身上,将初亦旁边的枕头悄悄挪了出来,横放在床头柜前的地面,轻手轻脚躺下。

他闭上眼睛,手指交叉在腹前,大拇指不停地打转,睁开时,昏暗的天花板拉出大大小小交叉重叠的影子。

他情不自禁起身,去观察那盆芽儿。

像是给自己下了死命令,不准再看了。

头摇一摇,背后收束的小辫子在挺括的脊背上摩擦,他又回到了冰冷的石砖地面,继续闭眼。

被发现了一般,灰蓝色眼眸陡然大增,上面,床上面,有双深色的眼睛正注视他。

男人猛然起身,抱着枕头靠在床头柜上。

可能力道太足,花盆波动一下,吓得男人连忙去捧。

“吓到你了?”初亦低低地笑了一声,讲道,“我不是主楼人。”

深海的夜晚,不足以让初亦这个陆地人适应,显然,他只看到了男人一副颇为挺秀的轮廓,辨认不出脸部五官。

“那是……”男人声音内敛,但腔调是稳得,沉得,与生俱来。

初亦脑海内一闪,他听到过这个声音。

“送朋友回家的。”初亦没过多去想那个不可能的念头,拍拍床沿,“上来。”

男人似乎纠结良久,送出一口气,伴随一声,“哦……”

男人小心坐在床沿,将环抱着的花盆重新放回柜上。

“初亦。”

“以修。”

两人交换了一下名字。

“夜安,以修。”初亦讲完,在床上躺平了。

以修似乎不太放心,挪动脑袋向后探了探,又是纠结一个大周天,才乖乖躺在了床沿,拉根线有一半身体是露在外面的。

他听着小小的呼吸声,说,“以后……不要随便告诉别人你不是主楼人。”

以修小声补充,“会挨欺负的。”

“我知道。”初亦快睡着了,但很顺其自然地知会一声。

以修瞳孔放大,眼睛咕哝咕哝地想,知道还告诉我……

他攥着被初亦拖过来的被子,眼睛盯着芽看。

背后传出声音,“你是熬不过它的,快睡吧。”

“我没见过。”

初亦呼吸一滞,“什么?芽?”

“植物。”以修说。

“哈?”初亦觉得这口气多半是喘不匀了,“岛上没有吗?”

“没有。”

“哦。”初亦尽量不去往太坏的地方想,于是问,“你是从哪里考过来的?”

“根吉湖,”以修抿抿嘴巴,一开一合间,每个字都像阴暗角落被推挤的水滴般透凉,“那里没有植物,我只在书本和电视上看到过。”

讲完,没有声音了,正当以修觉得话题到此为止的时候,背后颇为惋惜地嘟囔了一句——

“怪不得……”

彻底没声了。

外界轰隆隆,很闷,不像白日那般剧烈,水下世界的压力被黑夜特有的□□吸纳。

又是大家都以为对方睡着的时候,门外传来敲击声,和浑厚声带的命令声。

初亦听到过,军靴敲击硬铺装地面时,声音气势强盛,跺地自带杀伤力,任谁都要抖三抖。

而现在,声音越来越近。

就在初亦以为对方目标明确,就是要闯进这间屋子的时候,身旁人掀开被子,二话不说下了地,打开房门,轻轻关上,脚步急促,渐行渐远。

初亦没太反应过来,心想这是某种活动开始前的集合状态吗……

他支起脊背,尽量不让自己过多掺和内部机构的秘密事件,他埋着头,睁眼看窗前一丝丝的光亮,等待自己平静下来。

然后施行计划,离开等级森严、运作僵硬的中心岛屿。

良久——

军人门的脚步似乎被制止了,没有再靠近,没有再喧哗。

片刻,房门重新开启,以修回来了。

初亦看到,他是埋着头的姿势,颀长的侧影,腰背微微佝偻。

他说,“抱歉,睡吧。”

之后,他躺在了他的身边,身体仍然紧贴床沿,蜷缩着,把被子拉到身上。

初亦盯着他的背影,表情很平和,柔软的头发颇为凌乱地垂在耳后,黑夜下,苍白双唇翕合,不知是在呼吸还是想说点什么。

他承认,以修虽然瘦,但和自己的病态瘦不一样,他的衣服下有紧绷的力量象征。

但正如大叔所说,他胆子很小,小到和他说话,如同偷了他家糖的隔壁孩子一般,仓促又抱歉。

初亦把目光停留在以修脑袋前的花盆上,芽的轮廓,不可思议地,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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