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听得妙曼的弦音,扶萱愣了一瞬,不自觉地放下了手中话本,侧耳倾听。

诗、棋、书、画上或许扶萱不太擅长,但对琴、酒、舞、花她倒是颇有信心。

从那涤荡出来的潺潺琴声,她自然听得出抚琴之人技艺不俗。

调古韵长,亦扬亦挫。

委婉连绵时,如山间清泉流于幽谷;尖利激昂时,如千军万马奔腾;急越如飞天之瀑,清脆如珠落玉盘,低回如呢喃细语。

自打扶谦重启远麓书院,扶萱已是许久不曾听到旁人抚琴,甫一听闻隔壁琴声,倒使她觉出了“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之感。

最主要的是,这曲调子主调虽是陌生,中间却有一段像极了荆州的小调,让人无端生出熟悉之感。

为了听得真切,她离了躺椅,人往院墙边上挪了步过去。

一曲终了,扶萱还站在墙边,颇有些意犹未尽。

然而等了半晌,隔壁却不继续了。

扶萱叹息一声。

说来也奇,自那日起,一连数日,清溪园隔壁的琴声皆会在差不多同一时辰响起。

且弹琴之人弹的始终不多不少,只两曲。其中一曲固定,乃是扶萱第一回听得的那个,另一曲则是每日都更新。几日下来,固定的那曲子扶萱听得耳熟能详,大概就是手指搭琴上去,能模仿着弹个大致,却在某些婉转处始终弹不会。

如此特别的邻居,又是在她的爱好之事上堪称一绝,自然引得扶萱百般好奇。

她爬自家的院墙看过,但那人回回皆在夜幕降临时弹奏,且弹奏时落座在四面挂着软帘的凉亭中,她只能待风吹起软帘时,从遥远处,看出一个在昏暗光线中的模糊剪影,从身量看来,只能认出是个男郎。

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感,犹为使人心痒。

为了探对方,她甚至故意往隔壁府中落过纸鸢,借机进门寻了一番。不无意外的,并未见到人。旁敲侧击地套那府中下人的话后,得到的唯一消息便是那家主子喜静,再多的,便是一无所获。

而自那日她进了邻居府中起,隔壁的琴声便再未响起。

虽有些牵强,但扶萱总觉得是因自己贸然登门,打扰了那家主人的“静”,那人才停了弹奏。如此,她到底是有些后悔那日作为。

虽有遗憾,但扶萱也不是执着于一件事的人,琴声停了后,很快她便将此时抛在了脑后。

**

时日往前,再是一年端阳。

如常一般,秦淮河上的龙舟赛举办地热热闹闹。

受陈恬所邀,扶萱前往朱雀桥头与他汇合,而后一同前往观看。

女郎身穿赤色曳地长裙,外套一件雪白轻纱衣,纱衣之上绣七色彩蝶,盈盈一握如约束的腰间,绯色大带宽束,行走间,衣裙随雅步轻扬,纱衣上的蝴蝶若翩跹飞舞,围绕在如花似锦的女郎四周。

女郎姣好眉色如望远山,脸际常若芙蓉,肌肤柔滑如脂,含娇带俏地往朱雀桥头而来,看地陈恬一时心神顿住。

他紧了紧广袖中的拳头,稳下心神,这才朝近前来的扶萱微笑,道:“萱萱,你来了。”

他唤她闺名,没了“妹妹”二字,扶萱微一怔忪。

仔细一想,陈恬便是自那日夕照湖畔茶楼里,对余五郎拳脚相向后,对她有所不同的。

自打经历了一场五味杂陈的情事,扶萱对男女之间的相处比前几年敏感了许多,自然对陈恬未说破的示好有所察觉。那些经扶潇转手赠来的礼,她再也不会认为真的是顺便而已。

陈恬坦荡直率,个性爽朗,她如今年岁近十七,是该相看郎君,认真考虑婚事了,扶萱并不介意同自小熟识的陈恬相处试试。

扶萱朝陈恬扬笑,回他:“嗯。端王哥哥久等了。”

陈恬眼中荡起一抹笑意,二人并肩漫步,由朱雀桥西往东走。

春阳和煦,河风拂花盈袖,有攀在墙隅的紫藤花香沁鼻,陈恬微微侧脸,目光落在小女郎面上。

淡妆饰芙蓉,淡眉如秋水,澄澈明亮瞳,玉肌伴轻风,艳丽无比,却在眉眼之间似含几分轻愁。

知她是因情伤,陈恬开口:“萱萱,还记得小时候我们救下的那条瘸狗么?去年我上任走的急,它又刚生产完幼崽,便留在了荆州。昨日荆州那处将其送来了端王府,这回连带还有三只幼崽呢。”

如他所料,扶萱眉眼一喜,“是么?那它产的幼崽都有什么颜色?”

他们从河中捞起的那只小狗是个丑的,腹背是白色,尾巴、四肢和一只眼圈却是黑色,彼时扶潇与二人便讨论过,产下的幼崽定会有白有黑。

陈恬笑道:“都是棕色的。”

扶萱咧嘴一笑,“竟是忘了,还得看另一只狗的颜色。”

陈恬点头,几分感叹:“还记得那回我们下雨天去河里逮鱼么?水急地很,将你冲了半里远,我们吓的半死,回去后你那些兄长被伯母用竹条一个个抽手掌,个个都认错。就你嘴硬,狡辩说,说到底是自己凫水的本事不行……”

谈及儿时往事,扶萱憧憬中,眉眼舒展许多。

二人谈笑着走过朱雀桥,行至桥端,陈恬驻足,扶萱见他听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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