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斋?谢湛问,转眸看扶萱。她是要约他去买书?
我三堂哥新开的,后日开业。若是你可以到场的话想必会热闹好些。扶萱回。
哦,原来目的在这呢。
这是来请他去撑门面来了。
谢湛轻声一笑,不知该是笑她此来目的纯粹,还是该自嘲自己方才想地太多。
你能再作两幅画,或者写两幅字吗?扶萱得寸进尺地问。
两幅?
作为大梁风华第一人,谁人不知谢长珩一字千金?她一开口竟要他两幅字画。
你要拿去卖?谢湛玩笑问。
扶萱眸中一亮,还能卖么?
谢湛:
我本是准备只作悬画,你倒是提醒了我。扶萱几分憧憬道。
四目相对,谢湛怔忪住。
提醒了她?还当真是当他的字画是发财之道?
怎就忘了,她本就嗜财,听说谢原搬了几万铢去扶府,说不准那书斋还是用谢原那笔钱开的。
想起谢原,方才杏树飞花下,二人谈笑风生、亲密无间的场景再次浮现眼前,谢湛心情陡然荡然无存,用力紧了紧握扇的手指。
你用什么交换?他好整以暇地问。
世上本就没有予取予求的东西,扶萱知晓谢湛不会白白给她,她也没有打算白要。
她几分期待地提议道:诗、棋、书、画我不太擅长,但琴、酒、舞、花我可以。不若,给你跳两曲舞?荆州最受欢迎的舞,我跳地很好,先前哥哥们常夸的。
谢湛呼吸一窒,再次被气笑。
听曲赏舞素来是风月场上人的喜好,她莫不成,当他是沉迷玩乐的逍遥客,当她自个是烟花之地卖艺的姑娘?
哥哥们常夸?那便是常给他们跳了。这身身姿在他们面前扭动?
他深邃的眸子眯了眯,审视了一番身前人。
行事作风,兴趣爱好,皆与这谢家家风格格不入。
他还想着,最好能说服父母,能应他不再二娶,省掉麻烦。可她这般放肆行事,又如何使人信服她能立出规矩?如何能管得了这庞大复杂的谢氏宗族?
谢湛心中再起烦躁,不欲再谈,他越过扶萱就要朝里走,吐了句冷淡无比的不必。
那你要什么?
扶萱急切地再次拉住他的广袖。
谢湛淡声:我不要你的什么,我的字画从不赠人。
扶萱反问:可你先前不就送过我一幅了?
并非是我赠予。画虽是我所作,至于是何人给的,我并不知情。谢湛诚实回道。
眼前的人眼神清冷,神色淡漠,似他袍尾云山雾罩的苍松,高大挺拔,却傲立于悬崖峭壁之峰,不尝人间烟火,并非凡人可触,更不是谁的倚靠之木。
是啊,这才是真实的他。
哪会讨好她,送一幅精美无比的画?
恍然大悟般,扶萱攥住谢湛广袖的手瞬间收回,似乎才反应过来,刚才抓住的是一团灼手的火焰。
她回到与他隔山离海的距离,面上泛起客气的假笑。
既然如此,那自当物归原主,那画,我会尽快遣人给谢公子送回来的。今日叨扰了谢公子,抱歉,告辞了。
扶萱向来做事果决,言出必行。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谢湛便收到了他作的那幅丹亭春韵,应是她回了扶家便遣人快马加鞭送了过来。
书房中。
谢湛盯着案桌上被人多加了一个锦盒的画卷,和带着残余馨香的折扇,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
这一个月,起初,没有折扇在手他并不习惯,身体被本能所控,伸手却抓空时,他总想起那个巧笑嫣然,心中异样闪过数次,但到底还是习惯了。
现下,她是给他还了回来,可他心中,却奇怪地,没有一丝失而复得的愉悦。
对这画,则更是没有。
再想起方才她离开前的场景,脑中愈加烦躁不堪
她说完告辞转身即走,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身朝他道:谢少卿恐怕不知,我谦哥哥无辜被害,前途尽毁,如今能重拾信心,有多么来之不易,对我们扶家而言,是多么难能可贵。
我邀你去,除了借你的名声,也想让你看看他现下充满希望的生活。不是每一个被邪恶摧残过的人,都能再回到正常的生活的。
你断案无数,经你手而过的黑白颠倒之事,心中可有过数?你恐怕觉得自己不过随波逐流,或是无可奈何,那你供职一方官府,为了这大梁百姓,又到底做了什么?
想及此,谢湛捏了捏眉心,自嘲一笑。
是啊,他到底都做了什么?
石清在旁侧等了半晌,见他家公子一直盯着卷轴,一会摇头一会低笑,终于憋不住,问道:公子,是要挂起来,还是连盒子一并珍藏起来?
珍藏起来?谢湛一字一句问。
不是准夫人作的么?石清回。
方才他回听风苑时,扶女郎将将从转角离去,不大一会扶家人便送来了这东西。扶家送的,不是准夫人作的,还能是谁?
石清的话不知哪里刺激到了谢湛,他脸色一变,伸手啪一声将掀开的盖子压上。
扔了。
扔、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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