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邹准又微微凑上前,压着嗓子嘻笑道:“是啊,朝廷什么的……长生不老才是正道。”

“……”

也没有什么人帮她说话,眼见承平帝就要开口,朱荃走出去站到殿前,掷地有声道:“臣认为,不可。”

所有人把目光投向他,一个个纳闷着,荃世子平时对朝会总心不在焉的,今日怎会一反往常。

无畏高处王座上投下来的帝王幽沉而深不可测的眼神,朱荃冷静道:“一来,北境与南疆相距甚远,中间还隔着中原,从兵马调动来说,也应优先东西二军。二来,北旻不可小觑,自从五年前兵败之后他们就再无动作,而如今休养整备了五年,兵强马壮,若趁我军南征之际攻入北境,到时候南北两乱并起,后果不堪设想。”

那些左相一派的廷臣被他说得一时语噎,但这道理他们并非不懂,所以早也有备而来。只是他们原以为这会是由皇后一党提出来,没想到今日当众站出来反对的是荃世子。

“世子所言差矣!世人皆知北境有慕帅先灵庇佑,北旻怎敢来犯!更何况,此次慕将军独身前来国都,重将能臣都留在北境,北旻又有何惧!若担心南北夹击,那就先请慕将军率领中原禁军前往南疆,到时候沿路重整散乱的镇南军,以慕将军的能力,还愁没有办法组建一支强盛的军队?”

朱荃听了直想骂人。中原禁军人数最少,而且职责主要在于保卫都城,所以根本没有多少可以遣调。这些人是为了自己,要把慕如烟一个人推到兵荒马乱的南疆。镇南军早就一盘散沙,谈何重整,而且,对于一天都没亲身带过的兵,你们倒是自己领着去打仗试试看啊!

可他虽然盛怒,却也没法把这些话直接当众说出来。对方一个个言之凿凿,又是家国大义,又是将慕如烟能力捧得太高,好像胜利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唾手而得。

大殿上陷入焦灼,沉默不期而至,压抑得让人烦闷,承平帝的眼中仿佛染上一层暗纱。

估摸着局势差不多可以定下了,左相一派面面相觑,嘴角露出悦色。

紫微殿上忽然传来一声清雅浅笑,打破了浑浊的沉默。

众目睽睽之下,朱景深走出来,面对那个列出各种理由力荐慕如烟的左相一派朝臣,举重若轻道:“阁下方才说了,此次慕将军独身前来国都,重将能臣都留在北境,北旻没有什么可惧怕的。”

“没错!三殿下说得正是!”

朱景深嘴角淡淡上扬,忽然间目光凌厉闪烁:“既然阁下自己也这么说了,那看来慕将军人在不在北境都对镇北军无甚影响。”

“这……”

朱景深话风一转,语气严厉,周身一股威严之气让所有人背脊一震:“既是如此,这样的人,怎堪大任!”

紫微殿骤然鸦雀无声,众人噤若寒蝉,目光齐刷刷瞄向慕如烟。

第一天回朝,竟被人当众如此羞辱……何况人家还是个小姑娘,大庭广众之下这脸要往哪儿搁……

慕如烟面对满殿人投来的同情目光,只是一脸无辜地耸耸肩。

这下,左相一党彻底没了声音,或许是还没想好怎么应答。

王座上终于传来陛下略带疲惫的声音:“此事再议。”

朝会草草结束,廷臣们边离开边暗自私语:“三殿下是不是和慕将军有仇?”

“诶,你不知道?这仇可大了。”

皇帝与众臣退去的大殿空空落落,慕如烟看着对面的朱景深,一脸似有似无的委屈,啧啧叹道:“还以为昨日殿下劝我回朝是为什么,今儿算是领教了。”

未待朱景深正要开口说什么,她已摇摇头,潇洒扬袖而去。

也不知她是不是真往心里去了,可方才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朱景深只觉胸口压着什么似的,无言往殿外走去。

午前在一处殿宇处理杂事,幽淡的日光也冲不散心中的阴霾,朱景深正将一份文件放回壁架,从旁突然冲出一人对自己脸上就是一拳。

阳光照在朱荃明秀的双眸,折射出冰冷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