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瑶回到屏风前,久久无法回神,无法从钟韶的状态中回神。
不知不觉间,她身上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清泉般声音含着笑意与赞赏:“你做得很好,远超我的想象。”
虽然在整个过程中,为了不让她脱离人物范畴,他暗中出力不少,但她完成的优异程度还是超出他的预料。
是因为她没有把叶子画成方的吗?钟瑶想。
亲身经历半世辛苦,她对故事的结局并不满意,觉得自己应该得到更完满的结果。
比如夫妻美满,子孙满堂等等,但,什么都没有,到下山就结束了。笼统飘渺,前途莫测,变数实在太多。
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片刻的沉寂后,一组画面浮现在眼前。
蜂拥的兵士冲入皇宫把试图逃跑的皇后钟南乱刀砍死;钟璟犹在虞国公之前病亡,虞国公虽立了钟璟之子为继承人,但虞国公死后,钟夫人诬陷嗣孙失德,在皇后的支持下,竟让钟夕的儿子继承了虞国公的爵位。钟璟的一双儿女不知所终。皇后死后,钟家倾覆,夷三族。
最后的一幕,是钟夫人等人被押上刑场,一刀斩下头颅。
“现在感觉如何?”清泉般的声音问,微微低沉。
钟瑶默然,比起钟家其他人的命运,钟韶的结局算是最好的。
虽然心情略沉重,但,她满意了。
“你准备去下一世了吗?”
钟瑶点头。
第二扇屏风出现,清气四溢,文字灿然。一扇门于文字环绕间悄然开启,她举步走入门中。
她叫李婵。大限将至。
刚刚“落地”,钟瑶便被一个念头狠狠击中。念头之强,覆盖所有,一时间,她的身体仿佛变成沉寂的旷野,接收不到其他信息。
“夫人,前面是皇家禁地,不能进入,咱们回去吧。”
身后,一个男子迟疑道,试图阻止。
钟瑶本能地就想答应,然而,出口的话却是:“无妨,你们在这里看车,我进去看看。”
车夫身边,侍女急切地劝道:“夫人,天阴上来了,眼看就要下雨,您身体不好,咱们还是快回家吧。”
家?哪里是家?她早就没有了家。
她充耳不闻,自顾往前走。
记忆毫无征兆地涌现,是她幽居别宅十余年的光景。十余年,她被安排在那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像一缕遗世独立的孤魂野鬼。她知道那人的用意,走出别宅大门,她如同已经死去,因为所有人都遗忘了她,包括那个人自己。
或许在他看来,她根本就不应该回来,而是永远埋在漠北的冰天雪地中。
恩爱?这是她今生经历的最大的笑话。
可是,她并不怨恨,甚至理智上能够理解他的所作所为。她只是觉得兴味索然罢了。
回顾自己的一生,只能用身不由己和乏善可陈来形容。
大半生坎坷,足以让她看透世事,看淡生死,对她而言,此世与彼世并无太大区别。
她留在这里,只为一线牵念。
不过现在,她已经无力再牵念了。
像是大病初愈,更似回光返照,今天,她精神出奇地好,她想走出别宅,走得越远越好,想看看外面的天空,想呼吸久违的自由空气。
她迫不及待,催促下人疾行,漫无目的。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深彻的明悟:她大限将至。
既如此,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她不在乎禁地,不在乎身体,更不在乎天气。
如果死后不能葬在父母身边,那至少让她清清静静地死在山林间,不要多年之后与那人合葬……
天越来越暗,浓浓的乌云压在天空。大风卷过,飞沙走石,草木起伏摇摆,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的气息。雷声轰隆隆响起,突然咔嚓一声,一道闪电劈开天空,大雨倾盆而至。
她依稀听见后面侍女的呼声,但她没有回头。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荒园,残垣断壁,野草丛生,顷刻间淹没在茫茫雨幕中。
她的衣服很快湿透,雨水模糊了视线。
雷电交加,时明时灭,她如置身于惊涛骇浪间的一片枯叶,身不由己,摇摇欲坠。
四周雨水如瀑,她身体微微颤抖,力气像随雨水流逝,神识如视线一般恍惚。
呼唤声变得极为遥远,如来自另一个时空。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视野中的景象变得迷离扭曲。树木忽起忽伏,忽明忽暗,忽稀忽疏,连带着那片断壁也变化万端。
漫天雨幕似变成波光粼粼的水镜,另一个自己从水镜中飘来,倏忽远去。
依稀是更年轻的自己。
最后一丝气力消失,她委顿在地,茫然地想:就这样结束了吗?会不会有人发现自己?
她不希望有人发现自己。
当她这么想时,心中却不由自主漫起一丝凄凉。
她闭上眼。
神识飘飘忽忽,颤若游丝,她忽然觉得,雨好像停了。
她吃力地睁眼,留在视野中最后画面,是一双云纹靴子。
钟瑶以为自己会马上回到屏风前,虽然整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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