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随云的眼睛是真的看不见了。

来往的神医们和无争山庄内源源不断运进来的补品都可以证明这一点。

眼底的伤痕是怎么来的?那竟是玉石的碎片。大夫们啧啧称奇的同时也在叹息,因为这碎玉的边缘太过尖利,原家公子的眼睛已经无法挽回了。

原家的小公子抚着面前轻飘飘的黑色布帛,觉得一切仿佛在做梦一样。

如果这一切是梦该多好。

钻石将自己的碎片已经一块块黏合了上去。他毕竟不是宝石人中专职的医生,又是一大堆细碎的末片省下来。原随云摸着他冰凉的手臂,问他:“你的手和脚,都好了么?”

钻石眨了眨眼睛:“好是好了。但是和上一次修复一样,内里的黏连到底还是不太足。若是碰撞的话,会很快碎掉的。”

然后他轻盈地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你什么时候好呀?我还想给你看看那些多出来的碎片呢。挑拣一些出来,给你做个装饰的玩意也好啊。”

“……”

“你为什么不说话?”

原随云拧紧了拳头,他实在太用力了,于是连指尖都泛着白:“我看不见了,装饰对我来说也没有用了。”

钻石“唉”了一声,低下头问他:“看不见是什么?”

“就是把眼睛挖掉之后,你视野的模样。”原随云笑了一下:“你定然是无法理解的。也是,寻常人都不一定会有这种体会,更何况是身为玉石的你呢。”

宝石人为他这句话的意味深长感到了些许不安,他半蹲下身,蹙着眉小心问:“是找不到材料去换掉坏的东西吗?”

原随云长叹着说:“你姑且可以这般理会。”

这长达半年的希望与失望已经让这个少年脱胎换骨,他温软良善的表皮在某个时刻被自己狠狠撕碎。原随云撑着脑袋,他听见钻石有些不安地在他身旁徘徊走动。钻石总喜欢穿有些厚度的鞋子,于是底板敲击在大理石的地面上,会产生哒哒哒的脚步声。

很好听,很有少年人的活力。

他的足曾经破碎过,他的手也是。可是在时候,他却能轻易地将这些东西拼合,只会留下如此短暂的后遗症。脆了些又算得了什么?原随云的手又附上自己的眼眶,似乎又有温热的液体流淌下来,滑过自己的指尖。那感觉是那样黏腻,也是那样恶心。

无法忘掉这种感觉。

原随云问:“朱砂是什么触感?”

钻石:“我没有摸过。但它是有毒的——这种流体会让我们无法透光,而沾染上的部分只可以被强行割掉。我们那有个能分泌出这种流体的孩子,他选择了自我隔离。大家都很害怕他,他也很害怕自己。”

“他一定是个好孩子。”原随云低低地叹息,“若我同他一般……我只会想着把所有人一同拉下深渊。”

他的声音小到近乎如同耳语。

他知道耳目灵敏的钻石一定能听到他的话,可当他将耳畔凑过,却只听见钻石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温声说:“如果是随云的话,一定能想出办法与我们共处吧?”

原随云睁着黯淡的眸子望着他。

他在心中无声地回复:不,我不能。

“你是个很奇异的家伙呢。你肯定能找到方法的。”

我连自己的目盲都解决不了,你凭什么会觉得我能帮到你们?

宝石人歪了歪脑袋:“说起来,也不知道老师和大家怎么样了。”

啊啊。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了。

你分明就是想逃避我之前的话语,对吧?

听到这种言语就会让你感到如此不安吗?在此之前,我竟然觉得你与我是相同的人……我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错觉呢?

是啊,这由玉石打造的天外来客,天性就是向阳的。他不能理解这样的言论,倒也是件正常的事。

原随云嘴角挂上一丝讥讽,他顺着钻石的话语问道:“你们的老师是谁呢?对那样的孩子,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尽管原随云看不见,但他面前却也浮现出钻石的模样。因为对方的语气是如此雀跃,又是如此心安。

钻石的眼睛闪闪发亮,宝石人含着笑意开口:“老师……老师是为我雕刻身型、为我安装眼眸、教我拥有情感、令我启明神志的宝石之人。大家都喜欢他。……尽管老师是能的,但他很多时候也做不到一些事情。所以,他也没有办法。”

原随云为他说的内容侧目:“……等等,你们生下来是没有眼睛的?”

“出生的时候只是大块的璞玉而已。”钻石说,“所有人都是这样的。眼睛是根据每个人的体质,后天雕琢安装上去的。”

“……真是羡慕你们。”

“为什么?”

残缺的东西也能被人为补上。受了伤害之后,时间会修补大片残留的空白。重要的眼睛对于他们来说也不算什么。

生而向光,完美无缺。

原随云没有说出口自己纷扰的思绪,他只是温润地笑着,眼前有大片大片温热的东西流下来。

他带着叹息,如此真情实感地说道:“好羡慕你们。”

他再也见不到光明了。

可这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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