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惊坐直起来。

“你怎么在这?”皎然扭了扭脖子,看着端端正正坐在对面的凌昱问道,这话她是不假思索问出口的,但其实皎然早就能料到了,凌昱许久没来找她,今日既然来贺礼了,那便还没放弃。

况且当初装修四季园时,凌昱提议过将这水榭翻修成两层的亭台,楼下打通会酒客,楼上用隔扇围起,不为客用,专建来供他们两人议事用。

议事嘛……不论是不是议事,便宜的都是他凌三公子,皎然想着凌昱打着议事的招牌,天知道最后用来作甚么,便一口回绝。

皎然脑袋晕晕沉沉的,低头一看,盖在身上的是一件厚厚实实的玄色镶毛边长披风,她可没有这衣裳,那就是凌昱的了,皎然将披风往旁边推了推,又看见因突然坐起来,掉在几案旁边的账册。

尴尬,有好几个字都被口水晕染开了,皎然顺手就用手往嘴巴抹去,她现在还是半梦半醒间突然醒来还迷迷糊糊的状态,待到手摸到嘴角,才想起自己是在干什么,立时像手被烫到一般,端起凌昱推过来的茶水一口闷。

凌昱好笑地看着皎然如牛饮水,又站起来帮她捡起地上的账本,摊开被染湿的那一页,放到火盆边烤干,“你就这么困啊?”

皎然“嗯嗯”了两声,拿手背去擦拭嘴边因海饮溢出来的水渍,这会儿她倒不觉自己粗鲁,反正凌昱不是对她有意吗,那就让他看看真实的她是怎么样的,坦诚相待嘛,够实诚了吧,国公府的一等丫鬟,想必都不会有这种动作。

这一觉皎然睡得暖和,脸蛋红扑扑光亮亮,云鬓微松,落下几缕青丝,贴在脸上留些印痕,刚睁开的大眼睛迷糊而清澈,皎然半支撑着身体,微斜身子,这副模样,慵懒诱人却不自知。

凌昱倾身抓起皎然腿上的披风,皎然收起腿端正坐在榻上,却没想到凌昱攥着一片衣角就往她嘴角拭来,“你怎么还有这一面。”

皎然忽地僵住,分不清脸上的烫意是热的还是羞的,微微仰着脖子往后,凌昱却没停下动作,只自顾自像给小孩擦嘴一般帮她抹去,再回到对面坐下。

皎然摆了摆脑袋,“我本来就是这般。”

凌昱看着皎然粉嘟嘟白嫩嫩的脸,不由想起刚学会走路的娃娃,却也只“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吃了几盅茶,皎然意识逐渐清醒,眼睛搜寻了一圈,没发现彩絮儿的身影,“彩絮儿呢?”

“去前面了。”

皎然心中再次把彩絮儿揉成小泥人,然后踩扁捏碎,居然都不提醒她一声,害她出了这么大的糗,女孩子流口水的样子,是外头的男子能看的吗,皎然心里纳闷到底是谁在给彩絮儿发月例啊。

“是我不让她叫醒你的。”凌昱开口替彩絮儿解释,“你这个丫鬟挺忠心的,她本不愿出去,是我跟她说若她不出去守着,我便抱着你出去。”

彩絮儿思量了一下,与其让他们有肢体接触,倒不如让他们在这里待着,反正她就在园子外守着,一只苍蝇都不放进来,再说此处开敞,凌昱有什么坏心思应该也使不出来。

皎然怒瞪了凌昱一眼,什么叫抱着她出去,还能不能做朋友了?

“你爱待着此处,为何不将四面安上隔扇?”凌昱看着有些弱不禁风的帘子问道,上次皎然拒绝搭建亭台二层,凌昱便有此建议,隔扇能敞开亦能合上,很方便。

皎然却不解地看向凌昱,觉得自己可能太委婉了,但凌昱是个聪明人,上回她拒绝搭建亭台,潜台词便是不想和他有过多的接触,凌昱不可能没听懂,聪明人往往更会装糊涂。

皎然拎过一个青绿引枕抱在胸前,往后挪了挪,远离了凌昱一些,一字一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是不好听的。”这回说得够明白了吧,只差没赶他走人了。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了你我,有谁会说出去。”凌昱看着皎然浑身防备的姿势,淡淡回道。

“可天下没有不漏风的篱笆。”皎然撇开头去看烧得正旺的火盆,又低声喃喃道,“而且我将来还要嫁人呢。”

“什么?”这话说在喉舌间,凌昱似乎没有听到,直到见皎然摇头嘟囔了句“没什么”,才将铜铫子里的热水倒到茶壶里去。

皎然低着头不说话,凌昱端详了一会皎然,接着笑道,“怎么扯到篱笆去了,我不过想着阿然那么爱在此偷闲,若过段时间落了雪,院子里冰天雪地,寒风侵骨,此处没有遮挡,可就不是火盆能解决的事儿了。”

皎然听到凌昱这么说,知道他是在给自己搭台阶,斟酌了片刻抬头笑道,“还是凌公子想得周到,改日我便让人来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