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已过,天气有些凉,此时院里秋风阵阵,两人坐在院里的瓜藤架下,柳二太太好生喝了一口茶,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道:“你别笑我一惊一乍的,我这辈子活到现在,还从来都没听过成了亲的妇人读书这种事。”

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真是闻所未闻。”

虽然柳二太太自个也有闺女跟女先生读书识字,并不代表她就是真心觉得这份钱花得值。当然读书能明理,她小闺女自打去了女先生那里之后,言行举止都斯文了许多。但在柳二太太看来,付出和收获仍然是不相等的。

柳二太太让闺女读书,实则心里是有更深远的盘算。

柳家这样的阶层,在府城真是不上不下,要是大儿子一日没谋得功名,闺女想嫁好一等的人家,总得身上有些出挑的地方,也总得出了家门,才能让别的夫人太太瞧见她的好处,这才是她咬牙送闺女去女先生那里读书的原因所在。

罗美娘却早就嫁了人,在柳二太太看来,如张家这等家境,罗美娘读过几本书,认得几个字,能算账理事便就足够了,现阶段折腾着想读书,着实是有些糊涂了。

她这人性子也算得上活络,觉得罗美娘以往也是个机伶人,突然有这种变化,肯定有原因,柳二太太莫名就想起了巷子里的那个传言,心道,张家莫不是真的发了?

所以穷人乍富,立刻就露出不自量力的张狂嘴脸了?

罗美娘哪能看不出柳二太太的心思。她也给自个提了个醒,这世上聪明人不少,以后要是没想好理由,千万不能自作聪明,不然就是犯蠢了。

当然罗美娘还不至于犯蠢,她在提出请托前,就已经想好会面临的质疑,也早就做好准备。

另有,这些日子外头风言风语不少,都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罗美娘也有心想借柳二太太的口对外解释一二。

她想了想,便道:“太太是知道的,我出身并不算好,就是小时候在村里,家里也是穷得叮当响,之后家里做了生意,日子这才好过。打小那样的环境,我成亲时想的就是平平安安过自家小日子罢了。后来相公不知道打哪儿开窍突然想读书,家里这才一日日好起来。”

迎着柳二太太好奇中隐含怀疑的目光,罗美娘为她倒了一杯茶,并不讳言自己的出身,她坦然道,“因相公突然想读书,我也跟着捡起书本,我大哥打小也上过学堂,他疼我,我认识的字都是他教我的。我倒也没想能看出个什么来,就是闲来无事翻几页罢了。”

罗美娘这样剥析自个有此念头的缘由,柳二太太倒是听进去了。

罗美娘继续道:“我以前在村里在县里,别人叫我一句秀才娘子,我心里总有几分骄傲,可在那样人才寥寥的环境,谁不会为几句好话觉得高兴?”

“只是来府城这段时间,着实叫我开了不少眼界。外头那些大户人家的姑娘们落落大方,举止得体,还有太太们一个个也都气派富贵,谈吐从容,我瞧着他们,才知道自己以前是井底之蛙,实在不能登大雅之堂。”

柳二太太听罗美娘这么说,便说她太过贬低自己,倘若罗美娘真的这么不堪,她也不会跟她交往。

罗美娘摇头道:“太太别觉着我是在妄自菲薄,我说的都是实话。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要是相公一直都是秀才便罢了,要是他有一日能更上一层楼,那些举人老爷们大多娶的都是大户人家的闺秀们,一辈子这么长,谁说得准我以后得跟谁打交道呢。”

“而我自身平平无奇,没有家世,也没有才华,只是识得几个字会算账罢了,这点微弱的技能,外头一个商户家娘子也会这样,我拿什么跟人交际往来。”

罗美娘这人,其实也算有几分口才,这种口才并不是她说话时辞藻有多华丽,或者是多能引经据典,而是她出口的话总能切中人内心,娓娓道来,让人信服。如今她有心想要跟人示弱,出口的话更是多了几分诚恳。

如柳二太太,此时便不由道:“你担心的这些未尝没有道理。”

她家也算是有几分家底的人家,一年到头也总有机会跟这些个精明的夫人太太打交道,可礼仪谈吐这种事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养成的,更兼之有些高雅些的话题,只有真正学习过的人才能说上几句。

柳二太太以前娘家家境不好,认字都是成亲后才学的,可她有时出门做客,碰上别人想戏弄她,故意说些她不懂的话题,她除了硬着头皮跟人含糊几句,便只能让人看笑话。

其中滋味,当真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了。

罗美娘听柳二太太叹这一口气,就知道她这些话起作用了。

她继续道:“我有机会从乡下来到府城,是极为幸运的,可在府城长了见识,才越发觉出自己的浅薄,也觉得不能还想以往那样混混沌沌。我其实也不知道在女先生那边我能学到些什么,可我想着,朝着大户人家培养闺女的方式靠近总是没错的。”

“哪怕不是找女先生,我也想找个能让我增长见识的法子,让我知道该如何跟不同身份的人打交际。”

“可世上哪有这种随随便便就能获得交际技能的捷径。书上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书上也说了,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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