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新接过志乃递来的热水,轻轻喝了一口,没有接话,他知道胜三郎还有话要说。

果然,胜三郎接过志乃递来的水杯,却放在了身旁没有喝。他等赵新放下水杯,继续道:“我从近江一路南行,要不是因为财物被盗,可能也就早早离开了江户。

可也正是因为我在江户停留的几个月里,看到了灾情爆发后,那些大商人们开始哄抬米价,这让我看到了世道艰险,人心险恶。

等我决定来陆奥,救助灾民后,一路上我又看到了那些大小藩主们依然在拼命压榨领民,根本不管农民的死活。

我不知道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自从被您救了之后,我就止不住的想这个问题。”

胜三郎面带痛苦的摇了摇头,双手握拳狠狠的攥着,骨节被捏的咔咔做响。

“《五轮书》上说,‘武士之道就在于主宰他手中武器的力量。’

可我手中的刀,如何能用武器去主宰那些大商人,如何……如何能去逼迫那些藩主和老中们开仓救济呢。”

赵新看过《五轮书》。这部后世被人称作“世界三大兵法书”的著作,在赵新看来,比《论持久战》差远了。

《五轮书》的兵法核心其实就是对时机的运用。以水的灵活多变为质,攻势如火,随心所欲的控制斗志来战胜对手。最终境界就是能做到不被道理所束缚,从而进入自然真实之道。而这一切,都需要在日常生活中不断进行锻炼。

不过在宫本武藏的思想体系中,还是认为武士修炼兵法的终极意义就是要通过修行,为主公获取力量和名望而已。当然,这也是这个时代里武士们的唯一进身之道。

赵新盯着胜三郎,试图搞清对面的这个家伙脑子里在琢磨着什么。

胜三郎却毫不在意赵新的目光,他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继续说道:“所以啊,我即便有刀,凭我的能力也是无法拯救这些难民的。而经过了这次的骚乱……”

说道这里,他苦笑的指了指自己头上包扎的伤口。

“宫本武藏当年在一乘寺决斗,一人对四百人且能杀出重围。而我的武艺连这场小规模的骚乱都无法制止。

我想问大人您的是,营地里的这一百多人,大人您究竟有什么打算?下一步您想怎么做呢?”

赵新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他看着胜三郎,明白了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在经历了诸多苦恼和挫折后,对自幼学习的武艺和知识失去了信心,对之前树立的人生目标起了怀疑。

思考了一会,赵新有些苦恼的胡噜了一下后脑勺,叹道:“我也没想好啊。按说是有几个地方可以去,但需要乘船渡海才可以。这事有点麻烦啊。”

“坐船?渡海?”

胜三郎有点懵,这已经超出了他的思考范围。

赵新也是没办法。

话说历史上发生在岛国的这次大饥荒,史称“天明饥馑”。这次灾荒,在后世也被称为“冰火地狱”!

自公元1782年,即天明二年开始,岛国各地就因为气候失常而灾难频发,而到了早春时节,关东地区又开始了阴雨绵绵的天气,甚至在进入初夏,大部分人还都穿着冬季的棉衣。灰暗阴冷的天空和泥泞如沼泽般的土地,预示着一个黑暗的时代即将到来。

发生在天明二年的这场被称为“山背”的冷湿东北风席卷了整个岛国东北,并由此形成了让粮食大面积绝收的冻灾。

数年之后,甲斐国八户藩的儒生在对泉院“饿死万灵供养塔”上,以幸存者的身份记载了这段真正的历史:“四月十一日,电闪雷鸣,山背袭来,倾盆大雨至八月未歇,九月一日始晴,水旱作物始终青青如初萌。”

到了天明三年,岩木山和浅间山接连火山爆发,尤其是以浅间山的火山爆发极为严重。巨量的火山灰乘着偏西风,飞向东方及东南方向,就连相距甚远的江户也落下了厚达一寸的灰尘。

因为火山灰被喷涌到平流层,遮挡住了阳光,所以当年的太阳始终黯淡无光。这无异于是在由“山背”所造成的冻灾之后继续雪上加霜,因此岛国的东北地区很多地方继上一年后再度绝收。

这场大饥荒,将会持续六年,数百万人将会被饿死,而灾难的顶点则是发生在四年后的“江户大暴动”。那些背井离乡,生活在城里的流民们饱经欺压,而他们多年积累下来的不满一经爆发,立刻就点燃了整个市民阶层,从一场小纠纷变成了无数城市居民参与的打砸抢暴动。

以至于后世有历史学家看来,这场暴动几乎是两年后法国大革命在远东的彩排!

这场市民大暴动直到四天后才被平息,留下了满目疮痍的江户城下町。时任老中的田沼意次也因此下台,随即遭到政敌清算。

从此,岛国进入到了幕末时代。

赵新没敢对胜三郎说明未来会发生的那些事,他只能说道:“在我看来,这场饥荒将会持续很久,最少要五年才能慢慢缓解。”

他犹豫着停顿了一下,缓慢而沉重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帐篷内的空间:“会死几百万人。”

“什么?!”胜三郎大吃一惊。一旁静静的听着二人对话的利吉、志乃、还有万造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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