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再次上车。画尘专注地看着前方,邢程把整张脸掩在黑暗之中。画尘从他的呼吸声中能感觉到他没睡,而是在沉思。

“你怎么不再开那辆牧马人?”邢程突然问。

画尘呵呵笑了两声,“那就更像粗瓷花瓶了。”

画尘第一天来荣发上班,在停车场遇上了邢程。邢程开辆灰色的奥迪,画尘是红色的牧马人。

两个人互相打量着,邢程心想,一个小姑娘怎么开这么野的车?画尘在心里咯咯笑,网上有个贴子,谈什么人开什么车。开奥迪的百分之九十是领导,百分之十是冒充领导的暴发户。这人是百分之九十呢,还是百分之十。画尘断定是百分之十,他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没有领导的神气劲,皮肤这么黑,应经常呆在室外。

你是开山还是挖矿,或者包鱼塘的?画尘开玩笑地问。

邢程顺着她的话接:你瞧我像是做什么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上电梯,都是奔二十七楼。做工程的。滨江旧城改造,很多做工程的都一夜暴富。

再猜!邢程那时已猜出画尘是谁了,但他没点破,一个劲地逗她。

电梯上行中,画尘猜了七八种行业,就差走私贩毒了,反正没一个是正经行业。

出来后,画尘朝他挥手,祝你财源广进,富甲天下。

邢程是带着一腔愉悦进的办公室,半小时后,宋思远领着画尘来向邢程打招呼。画尘当即羞成了一棵深秋的红枫。

惊天动地的情节带给人的是震撼,让人的心发生微妙变化的通常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这样的相遇,这样的误会,画尘对邢程莫名有种“惊艳”的感觉。邢程人随和,身材高大,五官顺眼但不精致,不说话也有一股成熟的魅力。说话时,声音低沉而柔和。他又没有上司的架子,画尘办砸了事,邢程都会替她解围。即使小小的责备,也似乎有一种不易察觉的温暖。一块出差,总是周到地照顾她。自然的,在邢程面前,画尘就觉得自己像只依人的小鸟。

只要单独和邢程一起,她就慌乱无措,心跳如奔马,呼吸紧张。幸好,这样的机会不太多。像这么晚,两人呆在一辆车内,身边没有外人,似乎是认识以来第一次。

“你还在意这些?”邢程觉得好笑。

“我是个俗人,当然做不到很超脱。”前面是红灯,画尘停下车,朝后看了看。

“牧马人是漂亮的,我也喜欢,但是只油老虎。”邢程坐正了身,脸色慢慢缓了过来。

“这样精打细算,头发会早白的。”

邢程失笑,画尘是属于那种在父母溺爱中长大的城市姑娘,讲的是享受,在意的是快乐,丝毫不在乎油米的金贵。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他摇下窗户,夜空上,皓月繁星,空气格外的清新。“开牧马人,收藏黑胶唱片,爱度假。小阮,你会把天下的男人吓跑的。”他说得很轻,不知是说给画尘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画尘还是听清了,“男人又不是老鼠,没那么不经吓。”

邢程笑,揉揉酸胀的额头,“空气这么好,先别回去了,我们去静苑。”

一只夜鸟嘎地扑腾着翅膀,飞过车前,画尘下意识地闭了下眼睛。“你······有朋友住静苑?”

邢程没有说话。

沉默时,夜色如水般流淌,而车就是一尾鱼,在水中无声地向前游动。

静苑不远,或者说滨江就不大,一会到了。高耸的楼群,清雅的庭院。不远处,大剧院的话剧刚刚谢幕,观剧的人边走边聊,声音都是压低的,仿佛怕惊扰了夜的宁静。图书馆里灯火通明,窗户上映着夜读的身影。屏住呼吸,隐隐就听到了江涛声。今夜无风,江水很平静。

滨江有两处名宅————憩园和静苑,都是著名设计师迟灵瞳的作品。憩园称之为雅宅,只租不售,没有一点社会地位进不去,而这个社会地位,不是你说了算,必经过重重审核。静苑则称之为富宅————滨江的“汤臣一品”,非极富莫入。这样的富宅,却座落在文化气氛最浓的北城。可能人富到一定程度,自然就想提高精神层面。

静苑,只有四幢豪华江景住宅和一幢高级会所,最高楼层三十层。上市当日,就被售空。每平米单价十万,当时创造了二线城市豪宅的最高天价。最吸引眼球的是落地窗外的一道美丽的天际线,一瞬间让你感觉仿佛在空中俯瞰江面。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每一次,我觉得很有成就感时,就来这里看看,然后就会告诉自己,山外有山,楼外有楼,那一点所谓的成就其实什么也不是。”邢程摇下窗户,任夜晚的寒气刺痛脸颊,他恍似自言自语。

他现在的年薪是五十万,算是打工族里很高的。静苑里最一般的房都是一千万向上,他不吃不喝二十年,才能购一套。而二十年后,房价又会涨成什么样?也许终其一生,他都住不上这样的房子。

“为什么一定要住这里?”画尘不能赞同他的理论。“除了贵,这儿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住在里面的人不一定很幸福。”

画尘还年轻,什么都没来得及经历,不谙世事,所以才说得这么轻松。邢程不是一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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