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躺在另一边牢房地上的两人激动起来了。

其实两人一直盯着她这边,一见她动,登时激动起来,骤弹了弹身躯,喉咙里发出急促细碎声音。

纪棠侧头望去,对上两张通红盖着绿的脸,她嘶一声,这两人两双熟悉的眼睛和眼神,“主子!!”

嘶哑充血却同样熟悉的嗓音。

“李胜,梁五!”

李胜梁五甚至赵宸都没死,皮匠专门干这个的,他有极好的药物,能保证取了皮的人能尽快伤愈,保住性命并不受其余不必要伤害。

当然,这不是因为他人好。

他这是三十七代的传人了,他适逢乱世还好,他祖上若在太平年月想找个练手的皮子可不容易,可持续发展是必须的,一代一代下来,皮匠对取皮后的外伤治疗可谓炉火纯青,远胜于这世上任何一个正经医者。

这三人皮子好,皮匠舍不得,这可比流民和死囚好太多了,尤其是赵宸,养尊处优二十年,这可是最最顶级的皮子。皮匠基本不提要求,他不求吃不求穿不求钱财,当初答应裘恕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皮子。

第一眼看清李胜梁五,纪棠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她余光还瞥见那条奇怪长凳上的人,那个人一看见她也激动起来的,喉咙间短促喘息和模糊的音节,有点熟悉,这是……赵宸?

纪棠:“……”

李胜、梁五、赵宸,这个奇奇怪怪的人和方才那块皮,电光石火,纪棠皱了皱眉,她瞬间把所有前因后果都想明白了。

这时皮匠回过头来,杂音打搅了他他不高兴,不悦瞥了李胜梁五一眼,吩咐:“把帘子拉起来。”

两个打下手和保护他的黑衣人闻言上前,“唰”一声给那两间牢房拉上布帘,两边就看不见了。

皮匠又回头看了纪棠一眼,皱了皱眉,不过没说什么,回过头继续专注手中工作,然后布帘就拉上也看不见了。

这时应该中午了,有人来给纪棠送饭,捧着一个托盘,一碗清粥、几个细面馒头、还有两碟子炒菜。

东西很简单,但整齐干净,这对于一个阶下囚而言,却难得得很了。

还有,纪棠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和平时无异。她摸摸脖子,那针阵上的毒明显是迷晕她为目的的,可能到时候就消了,也可能是给她解了,反正没对她的身体造成任何损害。

纪棠挑了挑眉,很明显啊,这些人是知道她的真正身份的。

哪怕她属于敌方核心首脑人物,但皇帝没发话之前,他们绝不可能伤害她,更不可能折辱她。毕竟她身上留着的可是皇帝的血,折辱她一定程度上等于折辱皇帝,皇帝大概不会怜惜她,但他肯定会感觉被冒犯。

所以这些饭菜必然是干净且不会有毒的。

人是铁饭是钢,那就先吃饭咯,纪棠耸耸肩,盘腿坐下,把托盘拉过来,拿起筷子不紧不慢把饭菜都吃了。

她头脑灵活思维敏捷,就单单凭借这么一个牢房,就已经把外头的战况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己方大营不是在城里的,皇帝原来的大营也不是。而己方若是大败,如果要撤进城里,更有可能是虔州和岙城,都是大城,这衙门里的牢房是不可能规模这么小的。

纪棠熟悉内政,一眼就判断出来了,这大概是个县级大牢。

——那么,也就是说,赵徵洞悉皇帝的阴谋或者奋战反胜了,目前皇帝处于下风或者打了败仗,退至后方某县才稳住脚跟咯?

这样的话,她就不需要担心赵徵那边了,顾好自己就成了。

纪棠放下心头大石,眼珠一转,幺蛾子就多起来了。

她吃完午饭把托盘一推,就喊起内急了。

——普通犯人大概得直接自行解决了,但她肯定不行,她喊了两声,其中一个头领模样的黑衣人皱了皱眉,抬了抬下颌,就有两个黑衣人动了,一个出去提了个桶回来,另一个打开牢门,把刀横在她的脖子上,另一个把桶放进来。

“给我个帘子呗。”

纪棠瞅了那个黑衣头领一眼,后者正站在牢外盯着她,纪棠冲他一笑,眨眨眼睛。

她身上被搜过,什么夹带都清干净了,黑衣头领也不怕她出幺蛾子,看提桶的那黑衣人一眼,后者去取了一小截的布帘,挂在牢外一侧。

等用完,再取下来。

来都来了,愁眉苦脸没啥卵用,纪棠心态好得不行,该吃吃该喝喝该躺躺,皇帝大概还没空来见她,那就等等呗。

她翘着脚躺在新鲜的稻草腿上,手枕在脑后,唯一有点点担心就是李胜梁五,但好在皮匠刚取了块皮子正忙活着呢,一整天都没动过他们俩,纪棠那点担心也先搁下了,幺蛾子特别多,一会儿要拉一会儿要吐,还挑剔晚饭,她看看天窗天色赶在晚饭前告诉黑衣人们,她不想吃粥了,想吃米饭,炒菜可以有,但最后加一个汤,不然噎得慌。

她心态倒是好。

皇帝闻言,冷哼了一声。

皇帝确实很忙,忙碌了一整天,才将将歇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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