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固和他的七兄李卫风都站在树荫下等着他们的义父陛见结束。

远远看去,便能看出他们和內侍们不一样。

內侍们站在那里,垂首含胸,后背微躬。这是奴婢相。

河西节度使李铭的两个义子皆是身材高大、猿臂蜂腰的体格,站在那里不动不摇,挺拔如青松。西北男儿的彪悍精武,只由这站姿,便可窥一斑。

他们兄弟的排行是按照被李铭收为义子的先后顺序而非年纪,但李固年方十九,比他的七兄小了数岁,体格上便更瘦削些。

蹀躞带勒着一把细腰,既坚且韧。

青年将军的英武之气震慑得身边的小內侍直屏住气息,心中激得热血沸腾,暗想:倘若自己子孙根尚在,或许也是这副模样?

可眼角余光瞟过御花园外守卫的宫廷侍卫,又忽地泄了气。

这些内廷侍卫都是云京城勋贵子弟充任,俱都是子孙根健之人,却也不见有这般威武气势。便是执着长戟立在那里,虽然甲胄在身,银光闪闪地乍一看挺有气势,可仔细再看,便发现那背也不挺,腰也不直。

站一会儿,便要挪一挪腿,换个重心。

不止是內侍看到了,李铭的两个义子自然都将侍卫们的形态收于眼底。李卫风的眼中便流露出轻蔑的神色。

“绣花枕头。”他低声说。

“七哥,莫乱说话。”李固瞥了他一眼,眼含警告。

侍卫们离得远,但有个小內侍离得颇近,或许会听到他们说话。

李卫风瞟了一眼那小内侍,见他将头垂得更低,背躬得更厉害了,不屑地撇了撇嘴。

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西北人,也都是第一次来云京。整个云京城,虽然第一眼的繁华锦绣的确让人惊艳震撼,但随即扑面而来的绵软靡靡之感,实在让这些在尘与血中历练出来的西北男儿皱眉。

李固的目光忽然凝住,投向远处。

李卫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远处的长廊里,三个穿着官服的却背着箱子的人在內侍的带领下,朝某个方向去了。

“医官。”李固忽然道。

李卫风问那小内侍:“那是太医吗?”

小内侍躬身回答:“是。”

李固不及阻止,李卫风已经大大咧咧地问:“哪位贵人病了?”

小内侍当时额上便冒了汗。

李固、李卫风都是平民出身,因勇武被李铭看重,收为义子。李铭有十二子,除了四子李浩是亲生之外,余下十一人都是养子。

将军中勇武少年收为养子,也是这些节度使们常用的培养人才的手段。

李铭的十一个义子中,只有他早年收养的三个养子读过书。

李铭子嗣艰难,早年膝下一直空虚,遂从亲族中抱来了三个男童养在身边,本待他们稍长一些,观其贤愚再从中择最优者过继为嗣子承继香火。

不料养了两年,一个妾为他生下个儿子。

幼童存活不易,李铭也并未将三个养子遣送回家,和亲子一并养在膝下,亲自教导,却再没提过过继之事。待亲子五岁之后真正立住了,过继之语,更如浮云。

后来孩儿们日益年长,李铭更是逐年从军中寻觅勇武年少者认为义子,拢在身边。只是对这些义子,再不像当年对三个养子那样精心培养。

义子一多,自然而然地稀释了三个养子的分量。可谓是一举两得。

李卫风在众人中行七,李固行十一,两个人都是军伍士兵出身,没读过什么书。“窥探禁中”别说是什么意思,便是这四个字,听也没听说过。

只是李固直觉七兄这样直通通地问出来甚是不妥当。

小内侍头上冒汗的模样,更是证明了他想的没错。

“没事,不方便就不用说。”李固对小内侍说。

这是个明白人。小内侍吁了口气,躬身道:“谢将军体谅,咱家可不敢擅议禁中事。也幸亏陛下身体安康,此时正在御花园内接见李大人。”

李固一点即透。他打量这小内侍两眼,道:“某是大人十一子李固,公公如何称呼?”

宫里宦官多而滥,光是四五品以上的內侍就有千人,小内侍不过是个打杂提鞋、在外围站着当人桩的,等闲连皇帝的脸都看不到,亦不会有哪个官员正眼看他。

似李固这般雄武伟岸的将军竟主动开口问他名姓,小内侍一时受宠若惊,强压住内心欢喜,躬身:“奴婢福春。”

典型的奴仆之名,尽取那吉利讨喜的字眼,主人看了也顺眼,叫着也顺口。

李固点点头,唤了声:“福公公。”便不再说话。

饶是如此,福春心中也喜悦。实是因为他虽是阉人,却是京畿清白人家出身,因穷得活不下去,才阉了入宫,并非那等因罪入宫之人,内心里,还存着些仗刀走天涯,打马觅封侯的天真幻想。

平日里谨小慎微,也只是梦中意淫而已,这两日却见到李固李卫风二人,堂堂七尺男儿,威风凛凛,正是梦中自己想成为的样子,不由心甚向往。

这里也不适宜聊天,李卫风无聊站了片刻,觉得内急,对福春说:“我想上茅……净房。”

虽然临时硬改口没说出“茅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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