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离勤政殿有点儿远,是以重骁回到勤政殿,又等了一刻钟才等来李监正。

说起来每一代的钦天监监正其实都姓李,是世袭的官位,到重骁眼前这位已经是第九代了。

九代为官,侍奉过大燕一十二位君王,这嘴皮子上的功夫和察言观色的本事自是炉火纯青。

消息当然也是灵通的。

所以一听重骁说完宣召他的理由,李监正就露出了心领神会的表情。

重骁说的是:“朕昨夜得了一梦,你来说说主何吉凶。”

梦的内容十分简单,就是一只大鸟五彩而文,身被鳞羽,在衍圣宫的上方盘旋数匝后哀鸣而去。

“哎呀——!”听过梦境,李监正沉思片刻后忽然大喝一声:“恭喜陛下!此梦乃大吉之兆!”

入戏还挺快……重骁忍着笑问道:“大吉之兆?怎么说?”

“大鸟五彩而文,身被鳞羽,那必是神鸟凤凰降临!古书有云:‘箫韶九成,凤凰来仪。’乃是天子有德的象征,如今陛下青春鼎盛,英明神武,此梦正应陛下君临天下,成万世功业的祥瑞啊!”

话音未落,李监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结结实实来了个五体投地的跪姿。

“原来如此……”

重骁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心想怪不得父皇生前总说钦天监的说辞随便听听就算了,千万不能信以为真。

这吹得都没边儿了,尽拣好听的说。

但这还不完是他想要的答案,于是他故作迟疑地问道:“此梦当真有这么好?”

“陛下圣明!”李监正先是一怔,继而恍然大悟,拱手道:“此梦虽主大吉,却也暗示了一些不足之处。”

“有何不足?”重骁挑眉问道。

“陛下的梦中,凤凰于皇宫之上盘旋数匝而不落,此乃吉兆未定之相……”李监正目光闪烁地说。

“那要如何确定此祥瑞?”

重骁追问道,李监正故作深沉地沉思了片刻,又行了一个大礼,“微臣以为,古书中有云:凤栖梧桐。陛下不妨于宫中有梧桐处修一殿室,以引神鸟落栖,祥瑞庇佑我大燕。”

说得好!

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重骁当即笑了一声,却对一脸期待的李监正说:“一个梦罢了,怎可为此大兴土木,虚耗国力?”

“这……陛下圣明!”李监正被他这番话说得一愣,但很快又是一副感动涕零的样子,“陛下怜恤民力,正是圣君之德。”

“好了好了。”饶是重骁身边从来不缺阿谀之徒,面对这种张口就来方位围堵的奉承话也觉得有点儿吃不消,笑着向李监正挥了挥手,他又忽然像是刚想起来一般,向张老倌吩咐道:“钦天监监正李寿,博古通今,娴于断事,着赏双俸。”

“诺。”张老倌答应了一声,即刻去督促一旁的舍人拟旨。

而忽然工资翻倍的李监正则大喜过望,整个人顿时又矮了半截,跪趴在地上三呼万岁,谢主隆恩。

重骁看着他卖力得有点儿过了头的表演,嘴角扬起了一丝大有深意的弧度。

钦天监监正的俸禄本就不高,再赏一份俸禄也是所费无几。但拿人的手短,做臣子的,得了皇帝的钱财,自然要为皇帝说话。

而在他的印象里,这个李寿一向极懂得揣摩上意。

别的不说,刚才他就说了那么个模模糊糊的梦境,李寿就编出了一套“凤栖梧桐”的说辞,而宫中除了凤仪殿,哪儿还有梧桐树?

看来他夜宿凤仪殿的事已经传了出去,那些鼻子比狗还灵的人,已经嗅到了新贵得宠的味道,上赶着要争头一波的锦上添花。

他冷笑了一声。

但这样也好,反正所有人迟早都会知道,后位之主,人选已定。

而这个李寿除了心思活络之外,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和内务府的总管赵安是儿女亲家。

赵安平日办事还算得力,只是脑筋死板,重骁不愿与他当面谈论是否要重修凤仪殿,免得他抬出那些陈腐规矩来争辩,便想出了这么一招。

目送李寿千恩万谢地告退,他想就让这头圆滑世故的老狐狸,去敲打敲打他那个不通人情的亲家好了。

只不过让重骁没料到的是,他的这个安排,效果竟是立竿见影。

这日晌午时分,他处理完了大半政务,念着夏太妃让袁方来请平安脉的事,便下令移驾宁德殿。

夏太妃亲自出殿相迎,跪在他面前瑟瑟发抖地说昨日李昭仪的事,自己有失察之罪,请皇帝责罚。

“太妃言重了,那李婉有意欺瞒,又与太妃何干。”重骁扶起眼前脸色苍白的妇人,看着她忧心忡忡的脸,不觉叹息了一声。

他的父皇与母后恩爱甚笃,因此后宫中妃嫔甚少,夏太妃是其中最为寡言少语的,却最投他母后的缘法,姐妹相称,十分爱惜。

但他以嫡子的身份登太子之位,天生尊贵,又得父皇母后宠爱,自然不将父皇的这些妾妃放在眼里,纵然常在母后处遇见,他对这名性情样貌都有些过于温顺的妃子也是好感平平,甚少尊敬。

就连让其主理后宫,也不过是看在母后曾经爱重她的份上……

像早上袁方来请平安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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