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腻湿热的夏天匆匆流过,空气变得清爽而冷冽。

金秋已至。

江随把头埋进围巾里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六点半的早自习让他不得不早早地起床。

他畏寒,在校服外面又裹了一件羊毛外套,困倦的水豚缩缩脖子,抬眼看身边高大的男孩。

Alpha似乎天生不畏寒冷,此时也只是简单的套着秋季校服。

他的身影在雾蒙蒙的清晨里显得异常挺拔,和昏昏欲睡的自己相反,这个睡觉大王今天看起来格外精神清爽。

这是他们升入高三的第一天,小镇高中为了提高升学率,给高三的学生们安排了早自习。

虽然说是自愿参加,可对尖子班的同学们来说就是必上不可。

江随只是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阮尔竟也愿意跟着他来起大早上自习。

高大的卷毛头乖乖跟在他身侧,江随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是用餐食换来了一只听话又懂事的大狗。

只可惜这只大狗心里惦记的不是什么晚餐,而是主人鲜嫩可口的肉体。

阮尔此刻若是有尾巴,肯定是翘起来晃个不停的,久违的两人相处让他心情极好——

江随去乡下足足待了快一个月,临开学的几天才顶着一张被太阳疼爱过的小黑脸回来。

这假期里两人满打满算也不过见了三、四次面,其余时间里阮尔想人想得发疯也只能通过电话,打着问问题的借口和人联系。

少年微哑的声音透过电流从声筒里传来,平静、温和,是山林深处的涓涓小溪,包裹住Alpha那颗躁动的心脏。

少年的阮尔彼时还不能真切地明白「爱」到底是什么,他只是会偶尔幻想这世界的某处存在一种神秘的魔法,能将时间像橡皮泥一样无限拉长,或是就此定格,成为那千万个永远。

他在微冷的清晨里大口呼吸,试图保持一定程度的镇定和清醒,心里却无法控制地又粘又软。

他低头瞄江随的手指,少年的手细长柔软,正适合紧紧抓住握进掌心。

在这段说远也不算远,说近也不算近的路途里,他们坚定地迈步向前,走到翠绿的叶子成为金色,走到金色的叶子被霜打成枯黄,走到雪花飘落,万物沉寂,陷入一场祥和的梦。

这世界上终究没有什么能让时间就此停留的魔法,一切匆匆向前,汇入那永远奔流着的金色河流。

所幸有人陪伴,因此不算糟糕。

这是阮尔短短十几年的时光里少有的安逸时段。没有那冰冷又空荡的豪宅,没有那让人烦躁的勾心斗角,更没有一心向财歇斯底里的母亲。

往日种种仿佛不过是一场午夜迷蒙间的噩梦,那些激烈的争吵、扭曲的人脸都被蒙上了一层毡布,他只能记起大概的轮廓,并隐约间留下一点难过与不甘。

可渐渐的,那些难过与不甘也消逝殆尽,曾经要死要活的一切也终于变成搁置在角落里的陈年旧事,只等待时间慢慢将他们风化成沙。

阮尔变了,他变得愿意在别人散发善意时回以笑容,愿意在同学有困难时搭一把手。

他不再是那根绷紧的即将撕裂的弦,他变得柔韧而圆滑。

因为他终于意识到真正的强大并非暴力,而是从内部生长出的丰满与自信。

可他的笑容更多还是供给给一只憨憨水豚,江随就算学习再忙,也还保持着每天给他讲题的习惯。饲养员无以为报,只能对着他的脸傻乎乎地笑。

其实阮尔一直没意识到自己面对江随时原来是这种表情,直到林苏问他是不是喜欢江随。

“你怎么知道?”阮尔皱着眉头,有点羞耻地揉了揉鼻子。

“你跟他说话时,笑得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林苏一脸嫌弃地说。

在遥远异国的东南部,有一种闪耀着蓝色光泽的小鸟。

性成熟的雄鸟会将大部分的时间用于构建巢穴,他会采来蓝色的花朵,叼走闪亮的蓝色石子,偷取人类随手摆放的蓝色瓶盖——

他们像是要集齐这世间所有的蓝,用来建造美丽的求偶亭,并在雌鸟经过时放声啼鸣,妄图留下心爱的伴侣。?

可阮尔不是鸟。他没有美丽的蓝色巢穴,也没有动人的清亮歌喉。

他一无所有,除了粘稠的欲望与无瑕的爱。

作者有话说:

?缎蓝园丁鸟

对不起对不起写错字了!!谢谢评论的姐妹帮忙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