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郑婉兮闻言心下微宽,但总也觉得还有许多不安,不禁又问了一句:“若,若陛下真像您说的那样多疑,他因此起了疑心,为着安全起见而不去东奚山,那您安排的那些事岂不白费了?”

&ep;&ep;郑启昌唇角微翘,目中神色极冷:“放心吧,我活了这么久,也见了不少人自是多少能猜到些他的脾气:他是聪明,聪明得过了头,而且还这样年轻。他这一路走来也多是顺风顺水,居高位掌大权,几乎也没吃过大亏,想必是自信得很。也正是因为自信,他极度信任自己的判断与能力,处事果断,堪称杀伐决断。但也因为这自信,他断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既然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去东奚山,自然是不会就这么轻易改变。”

&ep;&ep;说到这里,郑启昌不由又抬了抬眼皮,看着自己的女儿,面上虽是不显但心下还是不由暗叹:还是太晚了......若是自己女儿这梦能再早一点就好了。

&ep;&ep;眼下的情况还远没有他想象的乐观:吏部马上就要落入何宣手里,礼部尚书刘尚德已经渐渐倒向皇帝,并且在内阁里想着法儿和他这首辅找茬。而这一次的科举也给他提了个醒——一朝天子一朝臣,往后只会有越来越多的新人涌入朝廷,皇帝手里可用的人也会越来越多,自己的优势只会越来越少,甚至真可能会落到郑婉兮梦中那般下场.......

&ep;&ep;只可惜,他自当了首辅之后难免重文轻武,军中的势力反倒没怎么接触,现下真要想做什么事反倒缺少人手,不得不去找别的人。

&ep;&ep;郑启昌一面用手捻着被角,一面垂目深思,神色沉沉。

&ep;&ep;郑婉兮看在眼里,仍旧是有些害怕和紧张。她双手紧紧的绞在一起,竭力的想着词:“父亲,那些前朝余孽真的可靠吗?他们会不会暗地里阴奉阳违做些什么......”

&ep;&ep;“够了!”郑启昌看着郑婉兮这被皇帝吓得惶惶然的模样,不免有些气怒,用手拍了一下床板,恨铁不成钢的道,“你镇定些!什么事都还没发生,你这丧气模样又是摆给谁看?!”话虽如此,他却也知道自家女儿怕是在皇帝手里真受了不少磋磨,一时儿转不过来也是有的。

&ep;&ep;想到这里,再看看郑婉兮那面色苍白的可怜模样,郑启昌不由叹了一口气,解释道:“自然不可靠。但他们现下与我们目标一致,还是可以合作一二,派上一点用场的.......”至于用过之后,目标不一致的时候,那就是各显手段的时候了。

&ep;&ep;郑启昌想了想还是没有与郑婉兮多说,只是道:“你把药碗端出去,记得迟些派个车去请祝修文来,我有事与他商量。”顿了顿,又自己否了这个决定,道,“罢了,还是暂时不要动祝修文这颗棋子——皇帝现下正是起疑心的时候,只怕还派了人盯着咱们府上,还是省些事情吧。”

&ep;&ep;郑婉兮柔顺的应了,端着空了的药碗这便起身离开了。

&ep;&ep;其实,郑启昌把事情安排的十分周全,哪怕是她也觉得自己的担忧实在是有些杞人忧天,可不知怎的她心里总也觉得有些不放心.......

&ep;&ep;想着想着,郑婉兮不由露出苦笑来:有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重活一回究竟是好运还是命运的捉弄。

&ep;&ep;就在郑家父女说话时,沈采采与皇帝坐在回宫的马车上亦是开始说起话来。

&ep;&ep;沈采采适才只是坐在厅上和郑婉兮说话,没有跟着过去看人倒也不知详情,索性便转头去问皇帝:“郑首辅的病究竟如何了?”

&ep;&ep;皇帝神色冷淡,思忖片刻才道:“看他的样子,估计是七分真三分假——虽然的确是有些旧疾但肯定也远没有到起不来身的时候。而且........”而且,郑启昌选在这个时候装病实在是有些奇怪。

&ep;&ep;皇帝想了一路,却还是想不通郑启昌这种时候装病的动机:他近来也没做什么会刺激到那老狐狸的事情啊——连何宣的位置都还没来得及往上提呢。

&ep;&ep;“而且什么?”沈采采颇有些好奇,转头去看皇帝。

&ep;&ep;皇帝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把事情说出来,而是摇了摇头:“郑家这种情况,怕是去不成东奚山了,你把人从名单上划去就是了。”

&ep;&ep;沈采采倒是忍不住道:“我还以为你不去东奚山了呢......”内阁首辅病倒了,这种时候摆驾去东奚山不是添乱嘛。

&ep;&ep;皇帝摇摇头:“现下朝中无事,去东奚山小住几日也无妨。再说了,这也是朕早便答应你的,你和二郎这些日子都心心念念的,倒也不至于忽然又改日子。”

&ep;&ep;沈采采还真没想到皇帝这回竟还真就说话算话了,虽然她很想表现的贤惠点说几句“再过几月就到避暑的日子了,下回再去也一样”的话,但是听到皇帝的话,她的杏眸还是忍不住亮了亮,就像是寒夜里的星辰一样熠熠生辉,明亮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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