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因为他从未憧憬过新岁,也没有过团圆。

&ep;&ep;可就在刚刚,她说她来接他回家,他竟奇异地有了一种错觉。

&ep;&ep;除夕......竟也成了他值得高兴的时候了?

&ep;&ep;顾庭想起来,上一次让他觉得温暖的除夕,仿佛已经是在很久以前。

&ep;&ep;久得有些记不清,那年除夕他为何没有回家。

&ep;&ep;但他却清楚的记得,那是他进袁府的第一年。

&ep;&ep;年关将至,那一年格外的冷,除夕那晚下的雪,也格外大。

&ep;&ep;袁府的几位姑娘依旧看他如肉中刺,不知如何吩咐了管家,总之所有的家丁那晚都得了闲,在后院一起烧着炉子喝着酒躲风雪,若有什么事再叫他们出来。

&ep;&ep;唯独顾庭,被一个人安在大院里,旁的事都不许他做,就连热乎的年夜饭也不许他吃上一口,就那样杵在风雪中,看家护院。

&ep;&ep;那时顾庭和阿玢还是死对头,又是个臭脾气,所以其他人见他落难,自是不会出手帮他的。

&ep;&ep;顾庭这般受欺压,又孤苦伶仃,本是不愿再在袁府做下去的。

&ep;&ep;可一想到那位娇滴滴的表姑娘,还有袁府给的工钱,也就咬牙在风雪里坚持了下去。

&ep;&ep;寒风凛冽,吹得呼啸作响,落下的雪几乎染白了他的黑发与俊眉,肩头更是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ep;&ep;顾庭昨日被几位姑娘指使着府里的小孩用爆竹炸坏了外头的袄子,只剩下一件单褂子,站在风雪中,身形颀长却单薄,寒意沁凉,直往骨头里钻。

&ep;&ep;顾庭望着远处升起的一盏盏灯火,星星点点,喜庆繁多。

&ep;&ep;可这个世界的喧嚣繁华都与他无丝毫关系。

&ep;&ep;他内心死寂,紧紧盯着地上的雪,院里的红灯笼将雪色映得通红,愈发刺眼挠心。

&ep;&ep;他开始恍惚的想,不知道林余娇此时此刻在做什么。

&ep;&ep;想必是同其他主子们一起,坐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喝着热茶,吃着消夜果子,一块和笑盈盈的守岁吧......

&ep;&ep;顾庭垂下眼,任寒风凛冽似刀割一般落在身上,仍岿然不动。

&ep;&ep;忽而,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

&ep;&ep;他最是警觉,立刻回眸望去,竟然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就站在眼前。

&ep;&ep;她穿着件雪白的披风,顾庭叫不出这是什么料子做的,用的什么手艺,但只是觉得极好看。

&ep;&ep;衬得她小脸精致嫩白,巴掌儿大小,漂亮得不像话,如易碎清澈的雪花,可望,却不可及。

&ep;&ep;他颔首行礼,转回了身子,依旧屹立在风雪中,不敢再抬头打量她,怕亵.渎了她。

&ep;&ep;其实他本是可以站在檐下值守的,可是管家不让,理由也是莫须有,他都快有些记不清了。

&ep;&ep;只记得林余娇站在他身后的屋檐下,寒风凛冽呼啸,他开始担心,她吹不得这样的风雪。

&ep;&ep;只听得她身边的丫鬟,好像是叫香葶的,替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细声说道:“姑娘,这样大的风雪,还是快些回屋吧。”

&ep;&ep;林余娇乌髻如云,雪腮微露,声音轻淡温雅,揉碎在飘雪的晚风里,竟让顾庭觉得狂风暴雪都温和了不少。

&ep;&ep;她说:“屋里待得闷了,出来走走。”

&ep;&ep;可她没有走几步,依旧待在檐下,又淡声说道,“这年糕太粘牙,我吃不下了,你拿去赏给他吃吧。”

&ep;&ep;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年糕年年高,也算讨个吉祥。除夕,总得有个除夕的样子。”

&ep;&ep;她在可怜他,孤苦无依,过得完全不像除夕。

&ep;&ep;香葶应了一声,走过来,塞了两个玲珑剔透的年糕放到顾庭怀里,不冷不淡地说道:“姑娘赏你的,拿着吃吧。”

&ep;&ep;主仆二人很快就消失在了这雪色辉映的夜色里,不过须臾,院子里又恢复了一片银装素裹的寂静,只有簌簌雪落和狂风呼啸的声音,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p;&ep;唯独顾庭手里那两块雪白方正的年糕,证明她来过。

&ep;&ep;他捧着还热乎的年糕,竟一时舍不得吃,揣进了怀里,心头轻轻颤着,满是触动与感怀。

&ep;&ep;第一次觉得,过除夕似乎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ep;&ep;后来,雪好像停了,风也止了,顾庭不记得那晚是怎样在冰天雪地中熬过来了。

&ep;&ep;竟没有生病。

&ep;&ep;或许因为,那一整晚,他的心都是热的。

&ep;&ep;再后来,他的人生际遇承了她的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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