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爬出来的那次是在十四岁上,夜里,他饿得眼前都是星星,比照着路边的冻死骨盘算着自己大概还有几天去死,突然,一阵糖醋鲈鱼香冲进了他的鼻腔。

&ep;&ep;那香味并不十分浓郁,而是一丝丝的,断断续续,有风才能闻到一点,像细长的鱼钩一样,钩得他情不自禁地撑起了鼻子。

&ep;&ep;平常并不觉得多煎熬的食欲这回像把人架在文火上闷一样煎难捱,他心道:“这辈子不吃一趟这玩意儿死了也要化成厉鬼。”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支着绵软的身子把自己刨出洞去,点着脚尖往香味传来的地方跑,准备吃上一顿好的再死。

&ep;&ep;这一追就追到了镇上的客栈,他躲在窗外,看到了两个正在偷偷摸摸开小灶的修士。

&ep;&ep;“那群已经辟谷的,真不管我们的死活。”一修士怒道,“说要进个酒馆,就拿眼白翻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不是要下馆子,是要吃活人!”

&ep;&ep;他说着拿筷子去戳盘子里炸得酥脆的松鼠鱼,筷尖挑下鱼瓣,酥香的鱼皮淋了浓厚香甜的酱汁,还是滚烫的,沾到筷子时轻轻地“筚剥”了一声,盛满香味的油泡哗啦啦炸开。

&ep;&ep;石头猛咽了几口唾沫,思忖得想个办法吃到这条鱼,就见另一个年长些的修士折了大半条鱼尾巴去,一边大嚼一边道:“他们得意什么,修道之事到底还是要看仙缘,我就不信了,他们找到的玉,能有我们的稀奇么?”

&ep;&ep;众所周知,武陵仙君喜玉,这两年武陵一宗下大小门派逢年过节都要搜罗一堆奇珍美玉供奉到各地神庙里,被挑得上眼的据说还能有幸得见仙君显圣,眼前这一大一小两个修士自是冲这份仙缘来的——这般年纪还不辟谷,若不谋些捷径,恐怕此生于仙道无望了。

&ep;&ep;石头心想:我也有玉,我的玉绝对天下第一稀奇,其他玉石头包着玉心,我这玉玉里包着石头,不知道能不能拿来换你们剩下半条鱼吃。

&ep;&ep;这话自然也就心里想想,他顶着刺骨的寒风,鼻子抽着,肚子叫着,然而两个修士吃了鱼还要喝酒,一直到月过中天也不歇息,石头一边眼皮打架一边等,直到天边泛白,这好哥俩酒足饭饱,才总算约着要一起去茅厕。

&ep;&ep;石头矮着身子溜进屋内,鲈鱼自然只剩下被吮过的骨头,盘子里倒是还有半盘鱼冻,他好奇地拿小指挑了点,含进口中,紧接着便给鲜甜得直吸气,喉咙里不自觉咕噜一声,活像一只饿惨了的野猫,恨不得直接用舌头去舔。

&ep;&ep;他还没来得及付诸实践,门外便传来脚步声,他一惊,又不舍得桌上的鱼冻,便“簌”一声钻进了床底下。

&ep;&ep;“老贾!老贾!”先回来的修士责怪道,“你后出去的,怎么不关门?”

&ep;&ep;老贾忙道:“走得急了点……”

&ep;&ep;说着他看了看桌上被挠过一道的鱼冻,立马笑道:“我说呢,我应当关了,大约是猫撞开的。”

&ep;&ep;另一个修士将信将疑,手伸到床底,石头忙把自己蜷成一个小球,眼看着那只手越过自己,抓走了一旁一只宽大的布袋。

&ep;&ep;老贾打开布袋,看了眼里面的东西,松了口气,道:“玉人还在。”

&ep;&ep;修士点了点头,又将布袋塞回床底,两人收拾了碗筷,慎重地上了门栓,锁了窗,才鼾声如雷地睡下。

&ep;&ep;石头咕噜一声钻出来,却见碗筷已洗得干干净净,一丝鱼腥未曾留下,不免心中有憾,一转头,又瞧见床底露出半截的麻袋,有些好奇,干脆扯开一看,瞧见一尊抱剑而立的玉像。

&ep;&ep;“也不是什么好玉……”他小声嘟囔着,环绕着玉像打量一圈,忽然灵机一动,软着身子,把自己挤进玉像的双臂和长剑之间。

&ep;&ep;少年还没有长开,身子骨软,刚好卡在玉人怀中,石头艰难地抱着玉像的背,把两“人”一道塞进麻袋,封住了袋口。

&ep;&ep;次日老贾扛麻袋时抱怨:“这玉像怎么像是变重了。”

&ep;&ep;“可别是你喝酒喝虚了身子。”另一修士睨了他一眼,打了个响指,施了个轻身咒,“小心着点,今天是要紧关头,别出了岔子。”

&ep;&ep;老贾低声嘟囔:“这般挑剔,不如你来搬这东西。”

&ep;&ep;俩人互相埋怨了几句又和好如初,让袋子里的石头无端想到收养自己的老夫妇,觉得有趣,一边嘻嘻笑着一边去戳怀里玉像的脖子和脸。

&ep;&ep;这一大块昆仑玉呈青白色,靠发鬓处泛黄,做了巧雕,拟作妇人的头面,虽玉石品质普通,但胜在雕工上佳,光摸也能摸出是一位肤色晶莹,五官柔美的丽人。

&ep;&ep;“美人啊美人,”石头小声嚷嚷,“只盼那武陵仙君没有那龙阳癖好,否则你白生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ep;&ep;一路颠簸,又过了一日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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