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抄个副本,就存在你那里,往后说不定有用得着的时候。”捏着剩下几张起身往外走,“至于这几份公文,据我所知,约翰逊与花旗国公使大人偶有书信往来,我想,他一定会很感兴趣。”

&ep;&ep;几个人围坐书房,仔细商议,不觉花去大半日。约翰逊又下楼打电话去了,颜幼卿坐在安裕容身旁,一边看对面徐文约抄写,一边听他二人说话。似懂非懂之际,困意上涌,掩口连打几个呵欠。

&ep;&ep;“去睡。”安裕容指指身后的单人软榻。

&ep;&ep;颜幼卿昨夜睡了两个钟头不到,确乎困倦得很。然而顾忌到身处外人地方,又下意识想多听一阵两位兄长谈话,支起下巴回复:“不用。”

&ep;&ep;安裕容见他不动,道:“毋需拘束,这些家什过两天都归我了,就当是在我房间里。况且还指望你趁夜再把偷出来的东西送回去,你是想到阿克曼的办公室里去打瞌睡,在他的真皮长沙发上躺一回?”

&ep;&ep;颜幼卿精神一振:“原件还送回去?不能叫他知道么?”

&ep;&ep;“暂且不必叫他知道。”安裕容转头看他,“等你送完东西回来,我仔细与你分说。现在,乖乖去睡一觉。听话。”

&ep;&ep;暂时不叫阿克曼知道,未免有点儿遗憾。但峻轩兄既如此说,定然有更好的主意。颜幼卿撑着桌子站起身,走到榻前坐下。听见峻轩兄嘱咐“把毯子盖上”,语气还有点儿冷硬,可话里的关心丝毫不假,遂不再急于追问,“嗯”一声,扯过毯子搭在腰间,侧身和衣而眠。不过瞬息,已沉入黑甜梦乡。

&ep;&ep;安裕容定睛瞧了片刻,才回过头,就见徐文约停笔端坐,正望向自己。压低嗓音:“抄完了?幼卿睡着了,咱俩出去说罢。”

&ep;&ep;楼梯栏杆与书房墙壁之间,被约翰逊摆了两把摇椅,一张小圆桌,隔出一个半开放的小茶室。安裕容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径直在其中一把摇椅上坐下。

&ep;&ep;徐文约跟着坐下:“裕容,你……幼卿他……他拿你当亲兄长一般……”

&ep;&ep;安裕容挑眉一笑:“徐兄,我拿他比亲兄弟还亲,你可别嫉妒。”

&ep;&ep;徐文约仔细端详他表情,看不出虚实,姑且把心头那一分古怪放下:“又胡说,我嫉妒这个作甚。说来真是没想到,这阿克曼在海津不过两年,敛财的手段竟如此厉害。”

&ep;&ep;安裕容交给徐文约的,乃是两份阿克曼的私人账目。数额之巨,令人咋舌。

&ep;&ep;“这也不难预料。就说上一回截获鸦片,光你我看得见的,便是十万银元。若非逼不得已将赃物焚毁,只怕收入还要翻倍。这其中多少纳入公账,多少中饱私囊,又有谁知道?”

&ep;&ep;“看他也是贵族子弟,高门出身,为何……”

&ep;&ep;安裕容冷笑:“徐兄莫非不知,愈是贵族子弟,高门出身,愈是需不遗余力为身后家族牟利。来远东任职,既能历练,又能捞金,如此良机,怎可浪费。”

&ep;&ep;徐文约叹口气,转而道:“你把约翰逊拉进来,是存了与花旗国公使搭上关系的念头罢?”

&ep;&ep;“知我者,徐兄也。”安裕容点头,“形势比人强,与谁交好,都不如与洋人交好。已经得罪了阿克曼,怎能不另寻靠山。花旗国势头强劲,趁早结交,有备无患。”笑笑,“总不能真叫小幼卿白跑一趟。”

&ep;&ep;徐文约跟着无奈一笑:“这么些年,盎格鲁一家独大,如今也渐渐显出衰弱趋势了。别说花旗国,就是东洋人,狼子野心初现,又岂可小觑。”

&ep;&ep;安裕容哂道:“处处强敌,无力反击,只能行斡旋小道。说得好听,是合纵连横,其实不过狐假虎威,与虎谋皮。英明如大总统,也无非这些招数,你我平头百姓,且看眼前道路,但求攀得一棵大树荫庇自身罢。”

&ep;&ep;徐文约知他习惯,明明独有城府丘壑,偏爱以玩世不恭示人。当下也不戳破,难得有个放心说话的地方,提起另一件心事。

&ep;&ep;“明日正月十九,学堂开学,我约了幼卿嫂嫂,送皞儿、华儿去学堂上学。”

&ep;&ep;“倒忘了还有这事。是你先头帮忙找的那所学堂?”安裕容已经知道,颜幼卿两个侄儿侄女,大名相当文雅深邃,男孩子叫做颜皞熙,女孩儿芳名颜舜华,一听便是书香人家出来的。

&ep;&ep;“是。我与那校长也算相识。学堂虽不大,但胜在距离不远,学生多本土良家子弟,氛围还算不错。”

&ep;&ep;安裕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幼卿把送侄儿上学一事拜托给你了?”

&ep;&ep;“是。家人在海津安顿一事,他应当是瞒着广源那边的。如今认识了韩三爷,只怕越发谨慎,更加不敢暴露了。他嫂嫂侄儿们屡遭坎坷,难得安稳。他大约很不愿叫他们再惹上一点风波。承蒙他信任,觉得我这当兄长的还算靠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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