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苗子清和苁枝都没见过一个体面的知天命的老爷抱着女儿哭得涕泗横流,谢夫人余光瞥见燕回靠在车厢上往这看,觉得有些丢人,凑上去用衣袖掩着偷偷捏了他一把。

&ep;&ep;谢宝林吸着鼻涕泪眼朦胧,“你干嘛掐我?”

&ep;&ep;听见旁人的偷笑声,谢夫人脸上挂不住,把他扯开接过谢溶溶,提点道,“没看见有客人在?”说完冲燕回礼貌一笑,“燕公子,是燕公子吧?见笑。”

&ep;&ep;燕回倒是真没在意,他在一旁看这家人哭作一团,心里有些羡慕。都说亲人是血脉相通,父母子女的血滴在水里能够相融,他先前以为不过是儒家弘扬孝悌的手段,高门显贵里仅有母子连心,孩子生得多自然不稀罕,本就稀薄的缘分还要为名声和利益所累。他看多了这种事,不想谢家是个例外。就像遇见谢溶溶之前,情爱是刻印在话本上,编写进折子戏里千篇一律的至死不渝,赚了几枚铜板几滴眼泪,同一支笔同一副嗓子很快又去书写弹唱另一段缠绵悱恻,那些刷了墨的工整雕版是浮在现实水面上的一层油渍,人们只看得见里面斑斓的惊鸿倒影。

&ep;&ep;直到他也旁观了一出戏,着迷在一场蜃影编织的陷阱里,每一幕都那样迷人。

&ep;&ep;谢宝林擦干眼泪鼻涕,又变成了风度翩翩的一家之主,邀他进门留宿晚饭。

&ep;&ep;燕回毕恭毕敬,仪态挑不出一丝错,谢宝林对他看了又看,一边揣测他和二妞的关系,一边回忆京中有关他的谣传。

&ep;&ep;当夜,谢夫人哄着谢溶溶睡了个久违的好觉,然后对着阿鱼的牌位偷偷哭了一场,有些话谢溶溶不说,苁枝听吩咐不敢多言,她却能推敲出蛛丝马迹。她把谢溶溶对敬廷的一片情意看在眼里,是决计不信她能与外人有苟且。可燕回看向她的眼神也做不了假,他的事迹在金陵的后宅里口口相传,夫人们说起他,不外乎是过甚的姿容和艳情绮闻,仿佛如此天作之合才能不浪费一场披风戴雪而来的北国风光。

&ep;&ep;人就是如此自私。她可以饶有兴味地听别人嚼舌根,却不能容忍谢溶溶深陷泥淖。

&ep;&ep;谢宝林喝醉了拉着燕回的手说了一通敬府的坏话,说自己被啄瞎眼,只当敬廷是个好的,忘了后宅倾轧是钝刀子磨肉,真正的杀人不见血。谢夫人从后不动声色地抽回他的手,燕回对上她的目光,心里一跳,

&ep;&ep;“谢夫人。”

&ep;&ep;“燕公子,我听苁枝说了,你看在敬廷的面子上对溶溶多番照料,又亲自把她送回我们身边,恩情无以为报。”

&ep;&ep;她接过侍女手中的攒金盒子,把他的表情一个不落地看在眼里。

&ep;&ep;燕回没伸手,明明是夏日的暑风,却吹出了他心底的凉意,“夫人这是何意?”

&ep;&ep;“这是我们当爹娘的一片心意。燕公子不用不好意思,谢家虽然垮了,可圣上慈心,给我们留了条路,不过是些银两,你多方打点劳心费力,还请笑纳。”

&ep;&ep;两个明白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意图。

&ep;&ep;谢夫人还是第一次与他打交道,寻常人眸色较深,黑天里也看不出别的花来,可他不同,白脸金瞳,穿身玄色,像个行走的大灯笼。

&ep;&ep;灯笼貌美,饶是她一把年纪,也不能盯着年轻小伙子一直看。

&ep;&ep;她把盒子塞进他怀里,一副划清界限的态度,“燕公子若有闲情,可以在这边转转,我家下人是土生土长的苏州人,人情地貌最熟稔。今日先早些歇息吧,家里地方不大,还得您委屈一晚。”

&ep;&ep;她搀着谢宝林往回走,话说得体面,事也做得漂亮,料想他也是通透的人,不会从她的口吻中听不出来言下之意。

&ep;&ep;可他就是要撕破脸皮,给她看看自己昭然若揭的坏心思。

&ep;&ep;“谢夫人,有一点您说的不对,燕某做这些,不是看在敬兄的面子上。”

&ep;&ep;谢夫人手一紧,把醉醺醺的谢宝林捏得直哼哼,她厉喝一声,“瞎哼唧什么,不能喝酒还要逞能,显摆你嘴巴长。”

&ep;&ep;燕回一噎,她又和颜悦色地道,“我扶溶溶她爹回去,见笑。”

&ep;&ep;他紧走两步,把装银票的盒子不由分说地塞回侍女手中,谢夫人心里打鼓,手都急出汗。

&ep;&ep;“燕公子不要客气,只是些薄面。”

&ep;&ep;“不是客气。”他斩钉截铁,“燕某做的所有事,不是为了钱,更不是看在谁的情分上。是溶溶,我心悦她,想娶她为妻。”

&ep;&ep;谢夫人被他的掷地有声砸得满头金星,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压低声音质问他,“燕公子可知你在说什么胡话?谢家容不下你这艘身份贵重的大船。溶溶丧夫丧子,在金陵已无立足之地,你还想让她成为多少人的笑柄?”

&ep;&ep;若是脸皮薄一点的世家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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