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谢溶溶从未如此不忌身份地跑在街市上,她跑得气喘吁吁,胸口的胀痛唤回一丝神智,她用力拽他一下,逼停两人的步伐。

&ep;&ep;“燕……燕公子,苁、苁枝……”

&ep;&ep;“有苗子清在。”他头也不回。

&ep;&ep;谢溶溶一甩胳膊,矗立在原地,仰着兔子脸问他,“你要……要带我去哪儿?”

&ep;&ep;知道怒目的恶鬼面具下是他的脸,谢溶溶也不觉得可怕。她从方才起就一直浑浑噩噩地被他牵着跑,年轻男女拉手走在街上并不稀奇,可他们又是什么身份?

&ep;&ep;等回过神来,便宜都被他占了。

&ep;&ep;燕回也不恼,他一时狗胆包天,要不是戴着面具,谢溶溶保管能看见他微醺的脸。

&ep;&ep;“带你去捞金鱼?”

&ep;&ep;“.…..”

&ep;&ep;“吃糖果子?”

&ep;&ep;“.…..”

&ep;&ep;“放河灯呢?”

&ep;&ep;谢溶溶气喘顺了,仰头抱臂盯着他,目光灼灼,几乎能将木头面具再烧出两个洞。

&ep;&ep;“昨天趴在屋顶上的是不是你?”

&ep;&ep;“.…..”

&ep;&ep;她一下泄了气,摆摆手道,“不跟你胡闹,我得回去了。”

&ep;&ep;燕回身高腿长,一跨步转到她面前,几乎有些低声下气,“溶溶,我带你去看烟火吧。”

&ep;&ep;兔儿脸摇了摇,还没等开口,被他截住话头,“现在往回走,路上又能碰见那只牛。

&ep;&ep;恶鬼咧着血盆大口谆谆诱导的模样十分可笑,谢溶溶站在桥上回身望了一眼,来路依旧人头攒动,听说登月楼的辇车要一直唱到舫上,陆路通了水路堵,一时半刻回不去。

&ep;&ep;比起牛自明,她倒宁愿呆在他身边。

&ep;&ep;“走吧。”气息喷在木头内壁上,声音听起来也嗡嗡的,兔儿说,“不是要看烟火么?”

&ep;&ep;过了桥一直往西走有个简陋的月老庙,庙门口围着棵两人合臂也抱不过来的银杏树,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每年一到这个时候被挂满红绳,枝丫顶着一轮圆月,不少男女正合掌闭目,口中念念有词。

&ep;&ep;沿街有提着竹篾叫卖的小子姑娘,燕回买了两根七彩绦,一左一右挂在兔耳朵上,穗穗随着动作晃来晃去,谢溶溶看不到,只能伸手摸索,“什么呀?”

&ep;&ep;“讨个吉利。”

&ep;&ep;燕回靠在桥上,即使遮住脸,长身玉立的潇洒姿态也能引人驻足。江上吹来徐徐晚风,远处的江山船灯火通明,一个赛一个高,船上鼓乐不息,歌伎立在船头,唱着鹊桥渺渺。

&ep;&ep;“溶……”

&ep;&ep;天边绽出第一朵夜火,然后接二连叁地迸落,他来不及说出口的话随着明灭的火星坠入江面,刹那间看热闹的人们挤满了桥梁,燕回错后一步把她护在身前。

&ep;&ep;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炮鼓声似乎要将黑夜撕裂一道口子,让那缥缈的云桥泻成星河,凡人骑着青牛直上,一觑天上白玉京。

&ep;&ep;谢溶溶后来想,她这一生看过许多次烟火,可再没有一场火树银花能从她的眼中坠落入心底,只要心还是跳的,那画面便是活的。

&ep;&ep;她猛地回头,目光顺着他天青色的交领游移过凸显的喉头,出其不意地抬手掀开他的面具。

&ep;&ep;燕回猝不及防,那双未从她身上躲闪开的金眸被看了个正着。

&ep;&ep;他身后是竞相盛放的繁景,明灯错落,点亮了那颗挂满红丝绦的老银杏树。眼睛是皎月倒影在江上的一抹波澜,面莹如玉,妆点一副葳蕤的异域风光。谢溶溶隔着兔儿面具,第一次把他的脸描画在心里,看得那样仔细,即便是多年后再回首,苏州长桥上垂眉浅笑的金眸青年依旧栩栩如生。

&ep;&ep;燕回很快稳定了心绪,摒弃一闪而过的慌乱,又变成那个游刃有余,如松如竹的公子。他的袖子像是百宝盒,从中变出一朵粉瓣凤仙花别在她发顶,是姑娘拿来在这一天染指甲的。

&ep;&ep;“好看么?”他问道。

&ep;&ep;耳边不知是谁在哼唱悱恻的小调,“.…..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ep;&ep;谢溶溶转过头,袖下的指甲在石柱上刮挫,她眼睛有点热,耳朵也在发烫,小声说道,“好看……烟火好看的。”

&ep;&ep;苗子清不费吹灰之力找到哭得满脸涕泪的苁枝,两人坐在包子摊前,一直等燕回提着一兜金鱼把人送回来。谢溶溶掀了面具,脸蛋热得红扑扑跑到苁枝跟前,苁枝撇着嘴要哭,被她抓着手腕套上一串剔透的玛瑙石,吸着鼻涕囔声道,“小姐,你真是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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