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家富得流油,年年上贡御用的丝绸锦缎,她挑了几匹颜色图案都好的新料子送去给秦氏,却站在窗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ep;&ep;“.…..我说什么来着?和她姨娘一样没脑子,给点甜头感激涕零,一股小家子气。不说这个,你教教我,是怎么把男人拴在屋头的,我可是听说郡王一连半个月宿在你屋里,赶都赶不走。”

&ep;&ep;秦氏不以为然,“哪有什么本事?以退为进罢了。他心里对你有愧,巴不得掏出心窝子来,我倒是真想他去别院转转,也是奇了怪,这么些年除了辰儿,家里就再没别的孩子,有个一男半女的,我也不用天天被公主盯着。”

&ep;&ep;肖盈笑了两句,骂她身在福中不知福,转眼又抱怨起自家后院跟夏日的莲蓬似的,唯独她是种在岸边的柳树,只开花不结果。郭二公子对她没有感情,因为是家里先斩后奏,很长一段时间看她都像在看狼狈为奸的仇人,直到她爹升任户部尚书,与公爹在朝堂几乎平起平坐,才受压于父命,不敢把养在外面的女人再接回家。

&ep;&ep;“我去看过,别的人漏漏指缝抬进来也就多一张嘴吃饭。她不行,”肖盈想到那张似曾相识的脸,捏紧了茶杯,一双凤眼精明锐利,说道恨处像是生了刀子,嘴角的一颗痣翘得老高,“生了张那样的脸,看着就来气。可惜了真货眼下还不如赝品贵重,谢溶溶要是还在,只怕二爷早就摩拳擦掌跑去庵里钻她的床帐子了。”

&ep;&ep;肖灵没听到最后,带着侍女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在门口碰上秦氏屋里的大丫鬟也没往日的热络,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花园子里,躲在假山后面呜呜地哭。

&ep;&ep;侍女把绸子放在阶上给她擦泪,她心里来气,抬手把新染的布匹扫落进池里,小声怒骂,“一个两个都看不起我,使唤起姨娘的嫁妆倒是理所当然。她肖盈有什么得意?嫁去大学士府上,一半的嫁妆还是我娘填的妆奁。”她看着手腕上秦氏褪给她的玉镯子,当时满心感激她能在这水深火热的后院拉自己一把,等看清真面目,嫌弃地扒拉下来甩到身后喂鱼。

&ep;&ep;“什么破烂玩意,当自己赏丫鬟呢。”

&ep;&ep;转念一想,自己可不就是个丫鬟,被人送来送去,还是个赔钱货。想着想着又哭了起来,帕子都湿了大半。泪眼朦胧中,就见面前伸过来一只指节粗硬的手,执了块金线绣字的白绢,她心里一惊,盯着地上一双镶翡翠的黑靴,不知是什么时候走近的,竟没听到一点声响。

&ep;&ep;她怯怯地望向面容英朗的男子,待看清手帕上的绣字,忙慌往地上一跪,不敢轻易抬头,“世子……世子是什么时候来的……”

&ep;&ep;刘峻把她扶起,动作轻柔地拍拍裙裾上的灰,道,“怕什么,我又不吃了你。不过是来和郡王喝酒,途径此地罢了。”他把帕子塞进肖灵手中,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露出志得意满的笑,语气却愈发温和,“是肖叁小姐吧。”

&ep;&ep;肖灵脸涨的通红,不敢碰他的东西,坐在石阶上手足无措,“世子……世子认得妾?”

&ep;&ep;刘峻眼底蒙上一层墨色,凝视着飘在水面上泡开的艳丽锦缎,浮浮沉沉,像是一个溺水挣扎的华裳妇人。

&ep;&ep;“认得,那日我来喝过姑娘的喜酒。”

&ep;&ep;不过是妾,不值得贵人们大动干戈,肖灵薄红了一张俏丽脸蛋,犹豫着该不该接过来,“多谢世子赏脸。”

&ep;&ep;刘峻向来看不起福王一脉,别说雎宁郡王纳妾了,就是公主梅开二度,他都不一定肯纡尊降贵来凑热闹。只是回京后闲得发霉,金眼贼神出鬼没,不知去搞哪家的破鞋,许久未见的刘峥根本不接招,每日下朝后就往禹王府里一钻。思来想去,也只有来看这群人的笑话。

&ep;&ep;他见这位守空房的贵妾战战兢兢地接过他的帕子,居高临下地打量她削薄的肩颈,心里有了几分盘算。

&ep;&ep;肖家后来居上,一跃成为金陵城中炙手可热的高门,女眷们也趁此机会抓紧露脸。谢溶溶指着杨裳信上的一行字问他,“雎宁郡王纳了肖叁姑娘当妾?你去喝喜酒了么?”

&ep;&ep;燕回面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他否认道,“没有。”

&ep;&ep;谢溶溶语气促狭,“怎么不去?”

&ep;&ep;从先帝萌生遁入空门的念头起,朝中格局久未有变动,这些年绕来绕去左不过那几家,小姐公子们即使没打过照面,也听一耳熟。别的不提,肖叁小姐当初可差点成了他的妾。再加上他与秦氏的私情,真不知他和郡王谁才是新郎官。

&ep;&ep;她或许是没有恶意,可燕回却不敢看她的眼睛。

&ep;&ep;难堪,真是难堪,怪自己作孽多,在她面前连块遮羞布也不剩。若是旁的事,插科打诨也就糊弄过去了,偏偏是这种世人最不耻的败坏伦常的腌臜勾当。一瞬间仿佛这几个月的努力前功尽弃,他像是被勒住脖颈,不能呼吸手脚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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