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没有纵马,倒是跟他一并上车。

车厢内没有外人,辛远声也不拘束,直接道,“说都说了,你今日若不来祭拜了,朱厌还未必知道白角这一说,你这一来,他怎样都知道了。”

“那不一样,白角既说了,朱厌总会知道,不过早晚而已。而我今日若不来,朱厌再知道后恐怕更是恼恨。”虽然来祭拜与此事并不直接关联,但辛鸾谈起这种事情还是觉得扫兴得狠,一时气闷狠狠抓住辛襄的衣襟狠狠揉了几下,“他是胸有锦绣之人,只是过于羞涩不得发而已,你不要这样说他!”

辛鸾的衣冠是一贯的端严整肃的,哪怕今日这般忽然来祭拜吊唁,也足够正式。暗色的外袍布料光滑、刺绣精美,盘扣是一粒粒浑圆的珍珠,渐次向上于脖领处缓缓收紧,只留着一指宽的紧贴皮肉的内裳白边,而那些雍雍姿态,就从这重衣厚裾中的小地方流露出来。

辛鸾离得近,辛襄被他推搡得莫名有些得意,抓着他的手立刻道,“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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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条街都浊烟漂浮,白幡重重,两个人撩起轿帘有些呛,放下轿又有些暗,辛鸾伸手在口鼻前轻轻挥了挥,朝着外间的纵马的黑衣段器道,“行快些罢,我饿了。”马车应声辘辘快了起来,在青石板上飞速驶过,车厢也带着轻微摇动。

辛鸾默默地朝外看,只见马车飞快略过一门庭,门口有仆僮焚纸跪灵,上挂匾额有“林氏府”三字。

鬼使神差般,他心口忽地一阵悸动,回头道,“辛远声我且问你,三品侯中可有人家化形?”

辛襄五指有节奏地敲着拍子,随口道,“怎么可能,化形者受命于天,百中无一,若是三品侯府有一子,早就报到朝廷了。”

辛鸾也是如此做想,林氏原本是东山的一小国林氏国后裔,百年前天下乱世,征伐多战,林氏国族人举族归附,有战功,得居神京。刚刚那府门规制看来与其他门户别无二致,若真的有什么特殊之处,怕也不会住在卜建坊。

一场战役几家欢喜几家愁,大抵是他见了这些,触景伤情罢了。

辛鸾只做闲谈,缓缓道,“刚刚那户人家想来也是有人去世发丧,但看起来门庭倒是不甚兴旺。”

辛襄不以为意地轻声一笑,“你且信我,过不了几日,朱厌府上也会是那个光景。”

“为何?”

“这不是明摆的嘛?父兄战死,身在神京却少了长辈亲族投石问路,人情走动、往来交际都不足,光靠小辈人想崭露头角,寻得晋身之阶当然不易。”

辛鸾年纪太小,不懂这其中门道,抓着他的袖子问,“可王叔回后不是要演武征辟将才?这些世家子弟只要有真才实干,还会愁无法出头?”

辛襄摆了摆手,“我的傻殿下啊!演武场上那都是有战功得凯旋的人才会位席,你以为朱厌之流身带重孝,真的能去演武场?’一门父兄皆战死,平生只求一县吏’的事情比比皆是,公卿自可以世世代代父死子继,可是三品侯只能大浪淘沙,不用五年,谁还记得朱察是谁?散居神京的武官、投献而来的文臣不知凡几,一沓有功之臣不知如何发落,谁管这些死了爹的?”

黑顶车驾迅速驶出卜建坊,转到店铺林立的明德巷口,驾车的禁卫轻拨缰绳放缓了速度,一行落在店家屋檐上的白鹭受马鸣惊吓,忽地抿翅而飞,划开云霄。

辛鸾看着外间人烟阜盛,轻轻念了两声,“不该,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