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地铁口外是两重天,竟已在落雨。

&ep;&ep;秋雨来急,不猛烈却密集,雨丝织盖,整座城市宛若罩上纱衣。

&ep;&ep;既已下定决心,犹豫或反悔就会显得多余,春早憋住口鼻,一鼓作气冲入雨幕里。

&ep;&ep;路面的水洼被女生的帆布鞋踩踏出一簇簇透明的焰火。

&ep;&ep;春早喘着气停在校门对面的falyrt里,挑选了一些盒装奶和零食。

&ep;&ep;等待收银员扫码结算的间隙,她低头编辑消息发给童越:难得出来一趟,突然不想这么早回家,我去书店待会,我妈要是给你打电话,你就说我跟你在外面吃饭。

&ep;&ep;童越对这种时刻习以为常,回个“ok”,又忧患道:要是她让你接电话怎么办?

&ep;&ep;春早回:就说我去卫生间了。

&ep;&ep;“要塑料袋吗?”收银员打断她因扯谎产生的神游愧疚心。

&ep;&ep;春早抬眼:“啊,要的。”

&ep;&ep;再从便利店出来,外头雨势渐涨,阴云遮顶,霓虹将路面倒映出潋滟的湖光,不是没想买把伞,但她看了眼价格又将它放回货架。

&ep;&ep;反正只是去看一眼。

&ep;&ep;倘若他不在,她就将东西放在客厅里,再给他发一条足以告慰的消息,告诉他这个假期也不是那么的孤寂和难耐,仍有个……“朋友”在关心他;

&ep;&ep;倘若他在,她就将东西交到他手里,假意托辞只是逛街归来路经此处,手里的物品也只是下午溜达时顺带买来的——为了答谢他之前慷慨相赠的零食。

&ep;&ep;是不是很万无一失。

&ep;&ep;春早停在单元门前,檐下雨气微寒,她却浑然不知,只是浅浅地抿高唇角,而后摸出纸巾,将脸颊和头发擦拭干爽。

&ep;&ep;失去刘海的遮挡,湿哒哒的发顶肯定要比下午坍塌,蓬松的裙摆也有了重量,要靠手拉扯开,不然很容易黏到腿上面。

&ep;&ep;现在的她,很像是十二点后的辛德瑞拉,看起来绝对是一副不忍直视的狼狈相。

&ep;&ep;恐怕,还更惨。

&ep;&ep;起码逃遁的路上,灰姑娘并没有淋成落汤鸡。

&ep;&ep;不多想,她在心里将流程重捋一遍:上楼→开门→看看原也→交出东西→道别。

&ep;&ep;就这样,简单的五步曲,也许连门都不用进。

&ep;&ep;—

&ep;&ep;原也趴在桌边睡了一觉。窗外的秋风丝雨,肆无忌惮地从纱窗孔灌进来。

&ep;&ep;布帘翻涌,惊扰了沉眠的少年,他撩开眼皮,面前的卷面已经被少部分雨点打出不规则的铅灰水渍,姓名栏后的“也”字也模糊成一片。

&ep;&ep;他一怔忪,忙从椅子上站起。

&ep;&ep;外面的天已黑透,像是浸饱墨汁的宣纸,刚要两页窗扇拢回原处,原也又将它们推回去,探身看了眼右侧窗台。

&ep;&ep;红陶盆里的小丛花叶颤颤巍巍,缀满了水珠,但没有被风扯断。

&ep;&ep;这才插上金属窗闩,屋内再次变得闷而静,就像放假后每一个醒来的白天。

&ep;&ep;他回身整理起桌上有些狼藉的讲义。

&ep;&ep;忽尔,外面传来铁门吱嘎的动静。

&ep;&ep;他的房间离门最近,因此这声音更为清楚。

&ep;&ep;原也手一顿,皱眉,警觉地走去门边查探。

&ep;&ep;下一秒,少年错愕地睁大了双眼。

&ep;&ep;锈迹斑驳的门板像一片半掩的古旧扉页,故事里的公主探出头来。

&ep;&ep;微弱的光线里,她看起来水灵灵的,眼睛是宝石,头发是绸缎,皮肤是洁净的雪。

&ep;&ep;如被扼紧。

&ep;&ep;男生喉结用力地滑动,该他说话了,却做不到,艰难如斯。

&ep;&ep;如果眼神能言语,那一定是疯狂跳动的字节,就像电脑屏幕里彻底乱掉的编程界面。

&ep;&ep;春早望向半陷在门框里的高瘦少年,惊讶之后,他神色变得有几分莫测,似乎也不准备主动开口。

&ep;&ep;是她的突然造访太冒昧了吗,还是她的样子有点吓人,确实,环顾四下,客厅没有开灯,她淡色系的裙子也颇具女鬼氛围,外加这个风雨交织的暗黑背景环境。

&ep;&ep;“啊……你在啊。”她完全推开门,干涩地开口。

&ep;&ep;原也这才回过神来,低“嗯”一声。

&ep;&ep;他按开墙边的客厅大灯按钮,微微湿漉的穿裙子的少女完全显印在眼前,比往日色彩浓烈,也一览无余……

&ep;&ep;他不大自在地别开眼:“你怎么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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