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它们都死掉。还是趁早埋了好。

&ep;&ep;你可以把它们放掉的。

&ep;&ep;为什么要放掉。它们是属于我的。

&ep;&ep;他是这样地气愤。任何话都不想再说,一把就推开了她。

&ep;&ep;晚上她的奶奶找到他的家里,说她没有回家吃饭。天下起雨,她的白裙子在夜色中轻轻闪动。他找到她,她的头发潮湿,坐在墓地一块石阶上,手里拿着那只被他扔掉过的破盒子。抬起头看他,他看到她眼睛中的泪光。他突然明白了她的内心。他把手轻轻盖在她的眼睛上。

&ep;&ep;我以后再也不会捉蝴蝶了。林。我把它们埋在这里。她给他看草地上的一个小土丘。她的手指上都是泥土。好像很多血,她晃了晃手指。他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那双手是冰冷的。他只能痛楚地看着她,那年她十四岁。

&ep;&ep;那天晚上,他把她背回来。他背着她穿过黑暗的墓地,雨水把他们都打湿了。她突然问他,林,为什么有些墓碑上面刻着两个人的名字。

&ep;&ep;因为他们生前在一起,死后也不想分开。

&ep;&ep;我们呢。我们死后是不是要分开。

&ep;&ep;你要我和你在一起吗?

&ep;&ep;是。我们住在下面,还可以在黎明到来之前爬到南山去。

&ep;&ep;他忍不住笑了,却发现她已经在他的背上睡着。

&ep;&ep;十六岁,她离开枫溪。奶奶病逝,她的一个叔叔要把她接回到城市去。在小镇汽车站,他拿出一只银镯子给她,上面有他自己刻的一只粗糙的蝴蝶。

&ep;&ep;我一直想送一只不会死的蝴蝶给你。他说,你会要吗?

&ep;&ep;她把它戴到细瘦的手腕上,仰起脸对他笑。他用手盖住她调皮的眼睛,不让她看见自己的泪水。放开来,他的手心里一片温暖的潮湿。尘土飞扬中,汽车慢慢爬上了盘山公路。

&ep;&ep;她的信很少。每次他都是一个人爬到山顶,坐在他们以前常常爬上去的那块大岩石上,看她的信。林,叔叔对我不好。我想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去。我已经开始挣钱,在一个酒吧里兼职唱歌。他们喜欢我唱。她的信里没有地址。他只能写寄不出去的信给她。安,我会考上大学,很快到你的城市里来。请等我。他把自己写的信轻轻撕掉,站在山顶看着风把纸片吹散。

&ep;&ep;她到他的大学来看他。他走出宿舍楼,看见她站在樱花树下,微笑着看他。春日午后的阳光如水流泻,女孩的白裙闪出淡淡的光泽。他在阳光下突然睁不开眼睛。

&ep;&ep;安,他只能叫她的名字。

&ep;&ep;她笑着,笑着把她的手放到他的脸上,捂住他的眼睛。就像以前他们常常做的一样。

&ep;&ep;他们真的都长大了。她告诉他她没有考上大学,暂时也没有找到正式的工作。在咖啡店里,他看见她从555烟盒里抽出一支,以熟练的姿势放进唇间。

&ep;&ep;我现在要努力养活自己,林。我和叔叔他们没关系了。

&ep;&ep;那你的父母呢。

&ep;&ep;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她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

&ep;&ep;晚上来听我唱歌好吗。她说,可能你不喜欢。但这就是我现在生活的方式。

&ep;&ep;他去了。那是一个很大的Disco酒吧。喧嚣的音乐和烟草味令人窒息。她在中场休息的时候要唱三首慢歌。她穿一条细吊带的短裙,长发半掩住脸,画得挑起的眉,唇膏是发亮的深紫。她摸摸他的脸,就走上台去。一小束幽蓝的光打在她的身上。她的声音是清甜的,像一匹缓缓撕裂的缎子。台下舞池里是相拥的人影,也许并没有人听她的歌。但她的确唱得很好。他发现自己的心是在痛着。他默默离开那里。

&ep;&ep;晚上,他又梦见她。她离开枫溪以后,他常常做这个梦。她坐在墓地的石阶上,手里拿着被他扔掉过的纸盒子。抬起脸看着他,眼中有泪光。他轻轻地说,我会把你的蝴蝶找回来。安。他把他的手盖到她的眼睛上去。然后流下泪来。

&ep;&ep;他把自己整个地埋入学业中,也许这是唯一出路。他也试着对她说,不要去那里唱歌了。我有奖学金,我还可以出去做家教,做翻译。让我来负责你的生活,好吗。

&ep;&ep;她笑着说,我一瓶香水就够你做上一年家教。我的生活已经和你不一样,你知道吗。我是个随波逐流的人,我会一直漂泊下去,停不下来。我也不知道我可以停在哪里。她看看他的脸色,试图逗他开心。我们再去爬山吧。还记得那次在山顶突然下雨了吗。我们躲在灌木丛里,你叫我把头躲到你的衣服里。我听到你的心跳声。我突然一点也不害怕了。

&ep;&ep;那现在呢。现在你还需要我的庇护吗。

&ep;&ep;现在我面对的不仅仅是一场大雨。还有沉重的人生。

&ep;&ep;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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