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展颜觉得李临沧真的是她平生见过最为心性坚忍之人。

&ep;&ep;她熬了一点小米粥也没喂得几口,他便明显有些吃力,喘息几下,又闭上了眼睛。

&ep;&ep;额上沁着黄豆大小的汗珠,足见所受痛楚远远超出了承受范围。

&ep;&ep;但他固然已是剧痛难忍,汗水涔涔,却依然还是一副风轻云淡,恍若无事的样子,始终一声不吭,半点情绪不露。

&ep;&ep;也不知他曾忍过多少崩摧之痛,方能造就今日坚毅。

&ep;&ep;展颜这样一想,心中更觉怜惜,她握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低低唤了几声李大哥,见他双目紧闭,全无反应。

&ep;&ep;手中温度更是寒气逼人,冰冷刺骨,令她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ep;&ep;心中掠过一缕不详之感,展颜鼻尖一酸,眼泪登时夺眶而出,“李大哥......”

&ep;&ep;她慌得凑上前去就将李临沧搂紧了,拿脸贴着脸,将自己暖意横溢的身体紧紧依在他身上,试图压住他身上的寒意。

&ep;&ep;此时此际,虽然展颜也已十分疲累,但哪里还想得到别的,万千念头只剩下一个,那就是绝不愿目睹这人在自己面前丧生。

&ep;&ep;一念既动,百念随生,她心中翻江倒海,再也无法平静。

&ep;&ep;“李大哥!”

&ep;&ep;她死死搂紧了他,怆然泪下,指尖轻抹在他的眉心,只恨不能把他紧皱的眉头抚平,字字破碎,句句囫囵。

&ep;&ep;“你可别死!再撑一会儿......”

&ep;&ep;“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好吗......求你了,我害怕!”

&ep;&ep;泪眼模糊中只听得一声极轻的咳嗽声,随之一口鲜血猛然喷出,溅得二人前襟一片鲜红!

&ep;&ep;“我怎么会死?”李临沧剧烈地连咳了数声,睁开双目看着她笑了一声,喘息道:“你都快把我的脖子掐断了。”

&ep;&ep;“别怕......我更惨的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

&ep;&ep;他似乎痛苦无比,靠在展颜颈间,喘息着,不停喘息着,断断续续低声安慰,“歇一日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ep;&ep;展颜瞠目地瞧着他嘴角的一缕殷红,头脑中仿佛有什么在猛然炸开,思绪在刹那间俱被轰炸成灰。

&ep;&ep;这等生死关头,什么安慰的说辞都已经听不入耳了,一时之间哪里还能顾及其他,当即就咬紧牙关,狂奔下山。

&ep;&ep;一路急匆匆奔至展鸩的学堂,指望着他能前去救李临沧一命——毕竟无论任何时候,展鸩永远都是她最后的退路。

&ep;&ep;但料想不到,展鸩也并不在学堂,众人对他的去向更是一问叁不知。

&ep;&ep;奔波来去并不轻松,加上暮霭渐沉,天色逐渐昏暗,展颜跌跌撞撞,连摔了好几个跟头,直摔得昏头转向,焦急万分。

&ep;&ep;穷途末路之下也已经想不起暴露李临沧的行踪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立刻就套了学堂的马车,指挥帮手将李临沧抬了下山。

&ep;&ep;马车急奔而去,铜铎摇曳脆响,她登车用力扬响马鞭,越过结穗累累的稻田,急速融入了黑暗之中。

&ep;&ep;麓山距清河城并不太远,紧赶慢赶也就一个时辰的脚程。

&ep;&ep;展颜特意挑了林间近道,一气飙出老远,计划着只须穿过这一片茂密树林,再行一段山路便清河在望。

&ep;&ep;忽然听见前头有些草木乱踏的喧哗,她还未多想,就见樾影摇动,树林中蓦然窜出一匹白马调头而来。

&ep;&ep;乡野小路蜿蜒狭窄,展颜不得不急急勒停了奔腾的马蹄,直将座下骏马扯得踏地嘶鸣。

&ep;&ep;“乡亲,乡亲!烦请让道!”

&ep;&ep;那马背之人腰间配刀,身着粗布短衫,一副粗莽武夫打扮的彪形汉子,看起来十分面生,绝非麓山村民。

&ep;&ep;他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展颜,边夹马前行边随意地摘掉身上草叶,并不言语。

&ep;&ep;不过数息,眼前投下了一道暗影,一人一马已渐渐靠近了马车前室。

&ep;&ep;展颜心中惊疑不定,对上他眼中凌厉的光芒,掌缰一转,戒备地提高了声音。

&ep;&ep;“站住!何事拦路?瞧不见麓山车徽吗?让道!”

&ep;&ep;展颜往日自然也听说过山野劫匪,外头世道不稳,杀人越货的山贼到处都是。

&ep;&ep;然而清河城主治下有方,附近城镇更是无人不知麓山学堂,以展鸩的威望,断不可能会有人敢对他的马车劫道。

&ep;&ep;哪知黑影一闪,那人“嘿”了一声,凌空跃起,一个黑蒲扇似的手刀啪地就对着她的后颈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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