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李园仍旧是熟悉的李园。

&ep;&ep;李寻欢同样很怕看到那对对联,“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对他来说不是荣耀,是血淋淋的惨烈过往。

&ep;&ep;他在这座李园披麻戴孝送走了父亲,送走了大哥,两个棺椁一前一后离开李园,送进祖坟,他和这人世间的联系只剩下了诗音,于是他一年有大半年在外头,每次回来都是一场煎熬,那样的日子,好在有诗音陪伴。

&ep;&ep;可如今……李寻欢浑浑噩噩地想着,手里多了一个温暖的小东西,却是既醉见他走得慢,伸手过来拉住他的手,把他带着往前走,嘴里还道:“娘待在李园的时候总是哭,搬出来就高兴多了,李叔叔给的东西都是我娘在打理,是很累的!李叔叔如果回来不走的话,这座园子和家当还是还给李叔叔比较好。”

&ep;&ep;嗯,虽然云龙镖局也是靠着李寻欢的家财才能做起来的,但本金不是还回去了嘛,既醉一点都不心虚,她很喜欢李园的,可这真不能住,她爹因为这个落下了心病,她娘待在里头天天哭,所以再好的园子也还是还了吧。

&ep;&ep;李寻欢没有说话,这座李园对他来说不是万贯家财,是一个失去亲人的家,诗音从小失亲,和他一起在李园里长大,这世道本就对女子有太多苛责,他又怎么忍心把她嫁出去,让她一个弱女子去面对李园之外的风刀霜剑?

&ep;&ep;可诗音还是搬出去了,她比他记忆里的要坚强得多,又或者是大哥,是他为诗音撑起了一片天?

&ep;&ep;既醉拉着李寻欢的手往里面走,被一个小孩子牵着走是非常别扭的姿势,何况李寻欢个子比既醉高得多,又要倾斜着身子,又要控制着步伐,但李寻欢还是没有挣开这只温暖的小手,他已经冰寒太久。

&ep;&ep;又走了一段路,那里有一座冷香小筑,是李寻欢以前的居所,既醉直接把他拉了进去,冷香小筑里的花草如今是枯冷着的,有个走廊和小院,还有亭子,远远的就见龙啸云站在亭子里,身侧是一身淡粉衣裙的林诗音。

&ep;&ep;既醉笑着说道:“围炉烤火,接风洗尘,李叔叔,你看我爹娘都在等你了。”

&ep;&ep;李寻欢停下步子,分别十年,诗音也见了年纪,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了,她脸颊红润,眉眼温柔,很像他记忆里的娘亲,大哥蓄了胡须,却更见英雄气概,看着诗音的眼神仍旧醉得痴迷,爱得深切。

&ep;&ep;他驻足看了半晌,看到大哥略微不安地向他望了一眼,诗音犹豫着看向他,忽然笑开了,大笑着抱起既醉,跑向亭子,大声地道:“大哥,诗音!”

&ep;&ep;既醉很嫌弃李寻欢身上的酒气,正推着他的胸膛想让他把自己放下,忽然耳朵又被震了一下,气得直锤李寻欢的胸口。

&ep;&ep;林诗音想过无数次和李寻欢的重逢,她是哭着去骂他狠心,还是冷冷地看着他,又或者视而不见,不再理会他?可真正相见,半晌也只是道:“怎么就瘦了这么多啊。”

&ep;&ep;龙啸云也没想到李寻欢当年那么惊艳的一个人,如今却是一副病弱模样,可他仍旧有那一身叫人嫉妒的风姿,像一朵风雪里的寒梅,俊美得百折不挠,还抱着他如珠如宝的小祖宗,和诗音站在一处的样子像极了一家三口,让他实在很想抄起锅子给他当头来一下子。

&ep;&ep;火锅咕嘟嘟地冒泡,李寻欢放下既醉,有千言万语想要说,最后还是化为一声长叹。

&ep;&ep;林诗音给既醉理了理散乱的衣裳,她刻意和龙啸云坐得很近,拉着既醉又挡住了自己的另一侧,离李寻欢稍有些远,龙啸云倒是拥抱了李寻欢许久,才红着眼圈道:“寻欢,你离开的日子,大哥没有一天不在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