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或是其他任何不和谐的现象。经验丰富的于崧立刻意识到,这恐怕不是秦海鸥弹错了,而是他心血来潮临时起意,演奏了一个此前从未在排练中公开过的版本。

&ep;&ep;台上的指挥虚惊一场,台下的观众则对此一无所知。只有谭硕独自心惊肉跳,却无可奈何,想把秦海鸥揪下来揍一顿,却又被这酣畅淋漓的演奏吸引,最后只是象征性地纠结了一下,就把那点担心抛到了脑后。

&ep;&ep;秦海鸥数月苦练,暗中一直憋着一股劲,当初谭硕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把这个段落改得简单了些,但秦海鸥在独自练琴的时候却从未停止对这个困难版本的练习。他这么做并不是为了炫技,而是因为这个版本是谭硕在没有任何顾虑的状态下写就的,秦海鸥认为它更能完整地体现谭硕的想法,在音乐的表现力上也更胜于简化之后的版本,故而不舍得将它丢弃。演奏是为了音乐才存在的——谭硕在采风时说的话,秦海鸥不敢有一刻或忘。过去他就是因为太在意技术,才会在音乐的路上迷失,如今他迷途而返,又怎能容忍由于技术上的限制,使谭硕的音乐不得尽放其彩!因此在登上舞台时他就决定了,他一定要演奏那个更难的版本,因为那才是最好的版本。心理问题如今已难不倒他,技术上的难题又何曾难倒过他?为了今天,他们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与汗水,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他就绝不能让这次演奏留下任何遗憾。

&ep;&ep;曾经熟悉秦海鸥的人们,在这一刻瞠目结舌,见证他超越他们认知中的极限,令那高贵华美的乐器在他的驾驭下发出激情澎湃的恢弘音响。那是火一般的气质与气势,即使坐在观众席上,谭硕也能感觉到琴弦在发烫,在燃烧。就像秦海鸥曾向他的心中贯入一把火,现在,由秦海鸥点燃的火焰正向观众席上席卷而来。由自己灵魂深处创造出的音乐,此刻经由秦海鸥的手指,再度震动着自己的灵魂,这种感觉让谭硕心神激荡,不能自已,所有的不甘与委屈,十年的隐忍与痛苦,都被这火焰焚烧殆尽,唯余一腔热血,反被烧得更加沸腾。而此时此刻的秦海鸥,他的演奏将钢琴点燃,他的音乐将人心点燃,经此一曲,他亦如浴火重生,重临舞台的王者之姿更胜往昔,其光芒和热度所向披靡,无人能够抵御。

&ep;&ep;全曲结束时,观众席上的掌声如同突然暴涨的浪潮,从四面八方涌来,将谭硕淹没,但他却连鼓掌也忘了,仍然沉浸在激越的感受中,久久凝望着舞台没有动作。秦海鸥在掌声中从容起身,先与指挥于崧和乐队首席握了手,又挥手向乐队致谢,然后转向观众,鞠躬谢幕。音乐厅中的掌声在他这一礼之下再掀高潮,但秦海鸥却抬手向观众示意,请大家将掌声送给乐曲的作者。这时谭硕犹自窝在座位上出神,直到被王一夫用胳膊轻轻碰了一下,才惊觉远远近近的观众都正朝这个方向望来。他忙起身鞠了鞠躬,刚想往回缩,却看见秦海鸥在舞台上冲他招手,示意他上台去。这个动作令观众席上的掌声更添了热度,还有不少乐迷高声欢呼叫好。谭硕顿时有些发怵,他实在不适应这样的场合。正迟疑着,就见王一夫在他手臂上拍了拍,笑着催促:“快去吧!”

&ep;&ep;谭硕没有办法,只好侧着身子向过道挪去。他坐在这一排的正中,与过道之间隔着好些座位,这些座位上的观众纷纷起身让他通过,不少人站起来后也没有停止鼓掌。谭硕被他们看得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好容易到了过道,目光也不敢往观众席上扫,只能盯着前面的路,慢慢向舞台走去。

&ep;&ep;第一百零六章

&ep;&ep;不绝于耳的掌声中,谭硕低着头,近乎机械地迈开步子向前走。巨大的幸福感将他拍打得有些发懵,让他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从他发现《星海》被夺走的那一天起,他的人生便与他所向往的方向渐行渐远,他把自己封闭起来,打算就这样一路走到黑,这是他无奈的抉择,亦是他无言的反抗,也许这漫长的十年中,他还有别的路可以走,但在他留给自己的选择之中,却没有一条路是通向面前这个舞台的。

&ep;&ep;现在他走在这条路上,一条通道、几级台阶,连接着台下与台上。无数人曾经登上的舞台,对他来说是如此陌生。他曾经不止一次地设想过音乐会上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却从未想过在成功之后要将自己摆放在什么位置。他仿佛完成了一个拖延已久的任务,现在终于卸下包袱,重获心灵的安宁,又仿佛见证了奇迹降临,而今回望来时的峰回路转,心头无法平静。这自相矛盾的感觉交织翻腾,将他的心撑得快要炸开了,可是情感愈饱满,思维就愈迟钝,直到他走到台上,目之所及在舞台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晃眼,他才又回过神来。

&ep;&ep;秦海鸥注视着谭硕慢慢走上舞台,内心的激动再也抑制不住。整场音乐会上,他屡次行礼和谢幕,一直保持着有节制有风度的微笑,但这时看着谭硕走近,他突然展露灿烂的笑容,就连观众席上的人们也能感觉到这一瞬间自他身上散发出的浓烈的喜悦与自豪感,就好像让谭硕登台来接受掌声,是一件比他自己成功复出更令他感到快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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