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春耕即将开始。

&ep;&ep;小道两边挂着各式各样的口号。

&ep;&ep;“打一场春耕的人民战争”、“平田整地好收成”、“撒开手来好好干”……各色口号底下淌出稀脏的红色细流。

&ep;&ep;早晨小雨暗杀过它们,血迹未干。

&ep;&ep;学校提早放春耕假。

&ep;&ep;午后雨水收歇,杜蘅陪陈顺回趟陈家。

&ep;&ep;进门前,恰好听见少女在院子里大声抱怨。

&ep;&ep;“凭什么!好好的,咋不让放李铁梅!”

&ep;&ep;“就凭人家是读书人,读书人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嘛。”

&ep;&ep;搭腔的是陈家大嫂马玉莲,正坐在树墩子前,一边给她宝贝儿子缝虎头布偶,一边看自家小姑耍姑娘脾气。

&ep;&ep;十五岁的陈宝路气得满院子打转,一口一个烦得很。

&ep;&ep;狗屁新队长!

&ep;&ep;狗屁春耕动员大会!

&ep;&ep;霸占学校礼堂,李铁梅她还没看够呢。上回放电影特意抄录的词,就等着这回和电影里的李铁梅一块儿唱。

&ep;&ep;好嘛,来了个好出风头的新队长。

&ep;&ep;要开动员大会,停放李铁梅,让大家搬凳子坐在下头听他发言,简直地富反坏的作派。

&ep;&ep;两条又粗又糙的麻花辫子垂在胸前,陈宝路摆出个李铁梅的造型,扭身往门外冲,说是要去找校长。

&ep;&ep;“语录上说,成千成万的先烈为了人民利益,在我们前头牺牲了。不让看李铁梅,咱们还怎么继承先烈的……的……”

&ep;&ep;“的个啥?你咋不往下说。”

&ep;&ep;男人的声音从门外碾过来。

&ep;&ep;冷铁一般。

&ep;&ep;“嫂子来啦。”宝路冲杜蘅干笑了两声,腿肚子已经开始打颤。

&ep;&ep;她怕的不是杜蘅,而是杜蘅背后人高马大的男人。

&ep;&ep;“三、三哥。”

&ep;&ep;陈顺左手拎着两只鸡,右手拎着网兜装好的平遥牛肉和菠萝罐头。

&ep;&ep;那两只瑟瑟发抖的活鸡,在宝路看来,简直跟照镜子似的。

&ep;&ep;“有出息,要找校长,哥和你嫂子一块儿给你让道。”

&ep;&ep;宝路直摇头,一下老实了:“不、不找了。”说罢朝平房里大喊,“爹、妈,快出来啊,三哥三嫂回来了!”

&ep;&ep;杜蘅眼看宝路喊着爹爹爹,一路退进屋子。

&ep;&ep;院子里只剩下大嫂马玉莲。

&ep;&ep;夫妻俩喊了声嫂子。

&ep;&ep;马玉莲不咸不淡地嗳了声,头也没抬。

&ep;&ep;在她背后,有轮陷着一把大镰刀的树墩子,刀劈斧凿的痕迹还在上头。

&ep;&ep;树墩子的伤没愈合,陈母的伤也没愈合。

&ep;&ep;这里原本是颗柿子树,陈父当年移栽进屋陈母就不大同意,村里人不爱在屋里种柿子树。柿子,逝子,寓意不好。

&ep;&ep;可陈父偏不信邪,说是等结柿子时,屋前看着漂亮。

&ep;&ep;还没等漂亮上,陈顺的二哥突然溺死。

&ep;&ep;老二一死,陈母疯了,一天夜里胡言乱语地去拔树,弄得满手鲜血,后来上大城市治病吃药才见好。四年前,马玉莲三个月大的头男被亲姥姥喂面条活活噎死,导致陈母旧病复发。

&ep;&ep;陈顺因此急返陈家坝,回到家乡照顾老母,在军马场做起指导员。

&ep;&ep;其实陈母大多时候能认人,也不疯,对小孩尤其是好,照顾起孩子眼珠一刻不离,马玉莲的两女一儿一直放给陈母带。

&ep;&ep;“三子领着媳妇回来啦,晚上搁家吃饭,妈给蒸花馍。”

&ep;&ep;陈母让宝路在炕上盯婴儿,自己牵着两个孙女出来,才看见鸡,哎了一声,“家里啥都不缺,让你别使这个钱,别使这个钱,咋回回这样买,两只大肥鸡怎么都得四块吧?”

&ep;&ep;“没使几个钱,妈你别操心,人闺女是小蘅的学生,便宜卖的咱。”

&ep;&ep;陈母用眼神询问杜蘅,她点了点头。

&ep;&ep;陈母笑了:“三子媳妇有本事。”

&ep;&ep;那边陈顺已经把东西撂下,往身上抹了把手,让两个奶声奶气喊三叔的小侄女到怀里来,他一手一个,把两个孩子轻轻巧巧抱了起来。

&ep;&ep;成年汉子拿他的力量逗孩子,像做负重训练,降落抬高数十下。

&ep;&ep;“飞高,三叔飞高!”

&ep;&ep;“再高,再高!”

&ep;&ep;孩子们咯咯直笑,陈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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