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了个话头问道。

&ep;&ep;随着她的动作,纪兰生也将照明珠挪了个位置,避免幽光刺到她的眼睛,嘴上道:“天罚式微之日,不小心被一个魔修抓过来的。”

&ep;&ep;舒愉有些稀奇地看了他一眼,“那你还真是命大。上一任宗主是被你打败的吗?”

&ep;&ep;“嗯。被我杀了。”纪兰生说得坦然,仿佛这只是一件无足轻重之事。

&ep;&ep;“杀了么?”舒愉喃喃重复道,“那假如别人觊觎你的位置,难道也要来杀你?”

&ep;&ep;纪兰生一手端在身前,头微低,看着视线下方的舒愉道:“可以。”

&ep;&ep;舒愉噗嗤一笑,“行吧。我先睡一会儿。”

&ep;&ep;她似乎完全没有对他设防,话音一落,便进入到睡眠状态。

&ep;&ep;浓浓的夜色仿佛润湿了纪兰生的衣衫,往日轻盈无感的衣裳此刻变得厚重,他莫名地感到有些束缚。他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将沉睡的夜色惊醒,又变成白茫茫一片。

&ep;&ep;他也不敢太过专注地看着她,免得扰乱她的清梦。

&ep;&ep;在这种静谧却并不轻松的时分,飘忽的思绪回到往日。那次被舒愉解契后,他便再也无法寻到她。所有的生路似乎都已被断绝,他不知道这看不到尽头的死路还有什么意义。

&ep;&ep;就在他快要捱不过去的时候,他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那几块残破的灵玉之上。他天真而又固执地想,倘若他将它修复,舒愉是不是也有可能再次回头呢?

&ep;&ep;他曾听闻魔灵界有这样的法子。虽然道侣契约不可能完全重新生效,但将碎裂的灵玉补齐,是有机会的。

&ep;&ep;站在天罚之前,他也曾想过,假如就此死掉,或许也不失为一种解脱。是舒愉将他从黑暗的过去中解救出来,却也是她,将他再度推入深渊。彻底解脱了,也没什么不好。

&ep;&ep;但上天也不想他死。他恰巧遇上可以穿过天罚的良机,付出筋脉寸断的代价后,他有惊无险地来到魔灵界。却在心弦还未放松之际,撞上前任魔宗宗主。

&ep;&ep;魔宗宗主一眼就看中了他的植物本命物特殊之处,把他抓了过去,欲按照某残缺秘籍的方法,将他同玄瑜草一起炼化,试图强行培育出圣树之种。

&ep;&ep;这等偏方自然是没用。他被烈火灼烧了整整一年,也不见功效。魔宗宗主不想试炼草草失败,一直努力地保全他的性命,却让他被迫忍受了常人早就无法承受之苦。他本在第一天就该死掉的,却硬生生变成了不人不鬼之物。

&ep;&ep;作为一个不同于凡俗普通人的修真者,他竟然连选择死亡的权利都被剥夺。他无数次想要了结性命,却被控制着没有能力去死。

&ep;&ep;后来,他偶然从宗主口中得知了玄瑜草的特殊,再联想到舒愉的情况。他便再也不敢生出死去的念头。

&ep;&ep;舒愉她很可能会来到残忍嗜杀的魔灵界。他若拼出生机,侥幸活了下去,那么就可以为她开辟一片净土。

&ep;&ep;等她来到了此处,便不用面对那些不堪的场景,不用因潜在的危险而提心警惕。

&ep;&ep;为了她,他也不能自私地选择解脱。他不能死,不敢死。

&ep;&ep;正是在这股念头的激励之下,他苟延残喘存活于世,碰上魔宗宗主灵力发狂的良机,拼死将他的灵力吸食干净。

&ep;&ep;还要感谢那地狱般的炼化,在被攻击得神识趋于消散之时,他身体表面却仍然像一个坚不可摧的容器。他就像一条没有知觉的疯狗,活生生将那所谓的宗主脖子咬断了。身上的灵力他一点都没有浪费,他用了魔宗最低贱之人都不会采用的法子,将其灵力全盘吞噬。

&ep;&ep;他其实早就该卑贱地死去,却靠着一股骇人的执念活了下来。

&ep;&ep;但从那一刻开始,以前的纪兰生已彻底消失了。活下来的,不过是一个物件——冠上了舒愉之名,只为她而活的物件。

&ep;&ep;他不仅杀死了魔尊,也杀死了那个残留着人性的自己。

&ep;&ep;夜幕之下,纪兰生屏住呼吸,打回又一次克制不住喷涌而出的恶念。

&ep;&ep;他无数次想将此地彻底毁灭,但硬生生忍住了。这是舒愉的世界,他没有资格破坏它。他只能按设想中舒愉会喜欢的情形,将这里打造成她热爱的一片土地。

&ep;&ep;再单膝跪地,双手捧举,虔诚地献给她。

&ep;&ep;她要不要都无所谓。

&ep;&ep;舒愉养了一会儿神,受到种苗的感知后便翻身而起。纪兰生仍维持之前那端正的姿势,静默地站立。舒愉看着他,眨了眨眼,总觉得有些怪异。

&ep;&ep;他的目光像雾气一般轻,落到她身上没有半点重量。不像旁人,目光或多或少都是能让接收者体会到一点压迫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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