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孤,站在了权力的金字塔顶端,俯瞰着全天下的风云。

&ep;&ep;君父,君父。

&ep;&ep;——周泰于她,既是君,也是父。

&ep;&ep;步练师恍惚着想起,吴江水患之后,她重回上京。在那紫宸殿内,周泰垂眼望着她,是如何老泪纵横,是如何喜极而泣。

&ep;&ep;她难道不知道,周泰的性格何其凉薄,何其残暴,何其不仁?

&ep;&ep;她难道不知道,周泰做了多少恶,造了多少孽?

&ep;&ep;她难道不知道,步九峦之死,周泰难辞其咎?

&ep;&ep;但是……

&ep;&ep;步练师紧紧地捂住嘴,无声地痛哭起来。

&ep;&ep;……周泰也是她的养父,也是她的老师,也是她的引路人。

&ep;&ep;因为在那多年以前,就是这样一位罪孽深重的天子,身穿着血迹未干的龙袍,向着年纪浅幼的步练师伸出手来:

&ep;&ep;“你够勇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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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ep;你够勇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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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ep;——你敢不敢,与朕一同,去天下最阴暗、最血腥、最无耻的地方?

&ep;&ep;步练师亦步亦趋地,进入了大朔朝堂。

&ep;&ep;——你敢不敢,与朕一同,站在天下最寂寞、最寒冷、最孤独的地方?

&ep;&ep;步练师小小年纪,便站上了权力巅顶。

&ep;&ep;一同。一同。一同。

&ep;&ep;你我君臣一心,父女一命。怎么到头来,是你先走了?

&ep;&ep;三十九岁的大朔重臣步练师,双手掩面,咽若孩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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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ep;太平七年冬,永安帝周泰驾崩,谥号为“武”。

&ep;&ep;威强睿德曰武。

&ep;&ep;克定祸乱曰武。

&ep;&ep;夸志多穷曰武。

&ep;&ep;周泰这一生,崎岖坎坷,光辉瑰丽;血雾漫漫,白骨累累。多少年的壮哉风云,多少年的悲喜往事,都缩在史官寥寥数笔里,皆由青史后人评。

&ep;&ep;国丧之下,大地之上,大江大河涛声汹涌,东流而去。

&ep;&ep;十载悲欢如梦,抚掌惊呼相语,往事尽飞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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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ep;【疯臣卷三:杀主灭宇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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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ep;步练师愕然道:“什么?”

&ep;&ep;“回令公,此乃陛下口谕。”

&ep;&ep;传令之人鬓角秋白,两鬓皆霜,正是周泰御前的老太监:“陛下吩咐奴才,若是由不测之阴,便由令公操持册立之事。”

&ep;&ep;——“操持册立之事”?

&ep;&ep;步练师听得眼皮直跳,一股寒颤直冲大脑:

&ep;&ep;这句话看似风轻云淡,但翻译过来便是,这个龙椅接下来交给让谁坐,是由步练师来布置谈判桌!

&ep;&ep;天不可一日无日,国不可一日无君。纵观前史,若是帝王暴薨,东宫无主,便是太后联结名公钜卿,几方巨头坐在一张桌前,商定新帝人选之事——

&ep;&ep;然而太后死得比周泰早多了。

&ep;&ep;步练师闭上了眼睛。由于周泰那一拨的皇子夺嫡,几轮政/治/迫/害下来,周皇室人丁何其寥落,如今思来想去,竟没有一个合适的周家人来操持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