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卢三白的手一边打一边抖，精神开始恍惚，我怀疑他看到的不是我，是陈翠雪，因为他口里的脏话从婊子养的变成了婊子。
&ep;&ep;我的腿无助地踢他的肚子，他掐我的脖子，通过杀我，他想象自己杀死了陈翠雪。
&ep;&ep;可我不想死。
&ep;&ep;我向旁边住啊，手指摸到了东西，黑夜里我判断那是个铁盒子。窒息的恐惧感侵袭了我，他的手掐走了我的脑浆，我用铁盒子砸了他的头。
&ep;&ep;卢三白晕了一下，向旁边斜。
&ep;&ep;我忍着咳嗽和缺氧的恶心向窗边跑，头顶的位置一阵刺痛，很多金星落在我的命运之窗上，我拼劲全力攀住了窗栏，发疯一样向外爬。
&ep;&ep;很不凑巧，我和陈翠雪被捉奸时选的撤退路线好像一模一样，想不到基因居然在这种地方起了作用。跳出窗的一刻，我的脊柱差点冲断了，一声闷响，一个铁制暖水壶闷在了我背上，我顾不上躲闪，一鼓作气，逃离了他的掌控，然后一口气滞下来，倒在后墙。
&ep;&ep;我在墙根底下瘫了一会儿，在这期间知觉慢慢回归了我的躯体，双腿能够挪动，但是一个劲儿地发抖。
&ep;&ep;好痛啊。
&ep;&ep;我蹒跚着往山里去，走一步后背就抽痛一下，不知道其中神经的状态，但是淤青肯定是少不了。风刮在我的脸上，一片濡湿，这个夜好像格外潮。
&ep;&ep;第一道山沟风平浪静，连花草都睡了，我踉跄的步子不知道有没有吵醒它们。到第二个山沟，我四周漆黑一片，空气中露出两颗惨绿的、跳动的火，然后是四颗，六颗。
&ep;&ep;我心头一紧，升起没顶的绝望情绪，我的对面是狼。
&ep;&ep;我面对它们，身后涨起山风。一边想着我要死了，一边想象它们如何吃我脏贱的骨头。
&ep;&ep;第11章山神的背
&ep;&ep;你听，山神在哭。
&ep;&ep;——————
&ep;&ep;你见过火吗？
&ep;&ep;不是火刑架下的，不是灶台洞里的，当它的作用不是惩罚取暖而是照明的时候，光芒最盛。
&ep;&ep;一个人影举着火把在我前面，右手提着割猪草的刀。
&ep;&ep;我至今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半夜出现在那里，我和朱丘生不会有什么心理感应。但我记得他拿冒汗的掌心握我，他说，盯着它们的眼睛，别怂。
&ep;&ep;我临场走神，猜他家那只白狗——我做替身的那个，说不定是藏獒犬。
&ep;&ep;但力量从紧握的掌心源源不断传来。
&ep;&ep;朱丘生是我的强心剂，是我的止疼药，是我的万通筋骨贴。他握着我，我背也不疼了，腿也不抖了，想着活着也就活了，死了就死了，死了的话下辈子他投胎当个猎人，我做只獒犬，和狼群大战三百回合。
&ep;&ep;我和他并肩怒视狼，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
&ep;&ep;扑通，扑通，骨传导了混合的心跳声。
&ep;&ep;狼最后没上来，我们手握着手，以一种两人三足的形式向后退，慢慢退出狼的视线。惨绿退出视线的一刻，我的心脏攥起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ep;&ep;然后去他妈的，赶紧撒丫子跑。
&ep;&ep;朱丘生太快了，他跑起来电闪雷鸣的，完全忘了我是个伤患病号。脱离危险之后，我气一泄，腿就软了。
&ep;&ep;我的腿和面条一样，他却还拖着我跑。我感觉自己脚不着地，和地面摩擦的地方溢出一堆火花，然后一块石头挡道，把我撞飞了。
&ep;&ep;朱丘生愣愣地看着天，看我变成了个流星锤。
&ep;&ep;我在地上滚了三圈，疼得直抽抽，五脏六腑要从喉咙里出来，怀疑自己没被爹打死，没被狼咬死，却要被朱丘生摔死。
&ep;&ep;唔，我过了会儿支棱起来，嘴里嘟囔，好像是个半死。
&ep;&ep;朱丘生把我翻了过来，松了口气。他当时十四岁了，雨后春笋似的长，已经慢慢有了大人的样子。他锁着眉看着我，夜晚的暗光下，我看到他清晰的眉骨，高峻葱郁的山岭下，有两湾波深粼粼的湖。
&ep;&ep;他问过我很多次“怎么了”，除了那次，那次他什么都没问。他只是抹了把我脸上的血污，很不温柔，手指和沙粒擦得我生疼，疙疙瘩瘩的，像要把肮脏的皮肉磨褪色。
&ep;&ep;然后他转身背对我。
&ep;&ep;他说，上来吧，背你回家。
&ep;&ep;我挣扎着起身，趴在他背上，瘦小的胸膛紧贴着他那对蝴蝶骨，很硬，又很轻。他的破军鞋踩着坚实的土地，我想狼口逃生是有原因的，朱丘生是让狼群畏惧的生灵。他的脚步踏在青山的山脉上，他高兴的时候林海都要呼喊，他难过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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