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在分开的这半年里,他无数次绕过芙蓉路,看着那宅子里灯火通明,想象宋菀的身影会出现在哪一扇窗户后面。

&ep;&ep;他践行临别的承诺,也努力相信宋菀同样不会违约。

&ep;&ep;要好好活着。

&ep;&ep;可是如果她活得不好,她向他发出求救的信号,他如何能够坐视不理。

&ep;&ep;无须分辨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ep;&ep;爱情也好,不是爱情,仅仅是两个同类的同病相怜也罢。

&ep;&ep;能让他生出扑火之勇的,一生只有这一次。

&ep;&ep;☆、第十七章

&ep;&ep;雪落在屋顶上,在万籁俱寂之时,从压垂的松树枝上“啪”的一声砸下一朵雪花,天地顷刻便又寂静。

&ep;&ep;雪光将傍晚的屋子照得亮如白昼,柴在炉筒中哔哔啵啵地燃烧。他们围炉而坐,让火光照在眼中,像黑夜的清潭里升起一轮月亮。

&ep;&ep;那天他们从南城逃离,车往北开,不知道开了多久,经历了几个昼夜,换过了几条路,直到远处出现雪之下毛茸茸的房子,黄昏炊烟里听见狗吠,宋菀说,我们停下吧。

&ep;&ep;他们租下一间房子,水泥砌的平房,南北通透,带一间堆满了柴火的院子。离市镇也近,开过去不过两小时。他们住下,添置一些御寒的衣物,每一周去镇上买来新鲜的鱼和蔬菜,有时候有新酿的豆腐,那么这日的菜单里便有豆腐鱼汤。

&ep;&ep;日长夜短,雪仿佛终年不化,时间变成了一个模糊的概念。宋菀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想知道,是地图上的某一个点,还是地图上都没有标记的某一个点。

&ep;&ep;不下雪的时候,叶嘉树会裹上厚厚的大棉衣,跟村里的男人前去冰湖凿冰捕鱼。他一去半天,回来时拎着一铁桶的鱼,脸让寒风吹得通红,身上却腾腾冒着热气。

&ep;&ep;那些鱼他们吃了好几天,只留下了两条,养在铁桶里。青灰色的鱼,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有时候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有时候又突然扑腾起尾巴。

&ep;&ep;早上七点,叶嘉树起床,掰了点儿饼干屑丢进铁桶里。宋菀卧室的房门是打开的,屋里没人,他走出去,发现她在院子里。

&ep;&ep;他们堆在院子的雪人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撞歪了——叶嘉树猜想应该是隔壁的大黄狗干的,宋菀正蹲在雪人跟前,把胡萝卜扶正。

&ep;&ep;“什么时候起来的?”

&ep;&ep;“刚起。”

&ep;&ep;叶嘉树跟着走过去,蹲在一旁,在清寒的空气里点燃一支烟。

&ep;&ep;“方才隔壁陈阿姨路过,跟我说过几天又要起风,还有一场暴雪,到时候可能去城里的路要封上,让我们赶紧囤点东西。”

&ep;&ep;叶嘉树点头,“行,早饭吃了就去。”

&ep;&ep;“……还有,我想去趟医院。”

&ep;&ep;叶嘉树顿了顿,低头看她,院子外的远方雪山重重,太阳刚从云层里露起来,洒着很淡的光,她侧脸轮廓染着浅金色的绒边。

&ep;&ep;“……也不是非得做手术。”

&ep;&ep;“留着做什么呢?总会让我想到唐蹇谦。唐蹇谦以为我要是生下孩子就会彻底对他俯首帖耳,我只能说他做梦。我决不会生下一个不被爱的孩子。”

&ep;&ep;她抓了一捧雪,把雪人的鼻子固定,用力拍紧。她手指上指甲油已经剥落了,指尖让雪冻出好看的浅粉色。

&ep;&ep;市里的正规医院,宋菀做过检查,很快便能安排手术。

&ep;&ep;手术那天早上,叶嘉树开着车将宋菀送去医院。此前他提出陪着宋菀去,被拒绝了,然则他还是觉得让她一个人十分不忍心,便说:“还是我陪你去吧。”

&ep;&ep;“真的不用,我没跟你说过吗?不是第一次了,我熟门熟路。”

&ep;&ep;叶嘉树一怔,瞧见她笑得很没所谓,心里窝火,停了车便不由分手地将她手臂一拽。

&ep;&ep;“叶嘉树,你撒手。”

&ep;&ep;叶嘉树不为所动。

&ep;&ep;宋菀笑说:“你陪我去,到时候免不了医生护士会给你脸色看,孩子又不是你的,要当这个冤大头吗?”

&ep;&ep;她是想开个玩笑,然则叶嘉树低下头来看着她,那目光看得她笑意霎时凝滞。

&ep;&ep;他的手没有抗拒余地地扣住了她的手指,触到体温,她才发觉自己手是彻底冰凉的。

&ep;&ep;直至宋菀被推进手术室,叶嘉树遭受了无数的白眼,医生护士见惯了这种情况,懒得说一句废话,然则鄙夷是摆在明面上的。叶嘉树不觉耻辱,只是痛心。

&ep;&ep;来来去去的脚步声人搅得人心烦,他起身下楼,在外面点了一支烟。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