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江玉绳 (1/3)
&ep;&ep;天上飘细雪,较晚落在灵飞行宫。宫城北部十四馆都有厚顶,不怕雪侵。
&ep;&ep;栾大和栾二坐在代馆里掰手腕。
&ep;&ep;他们是一对兄弟。这年年初,也是一个细雪天,他们在市场里杀人,被捕,械系入县狱中。县令紧接着暴病而亡。
&ep;&ep;一个小县城,没了长官就乱作一团。栾氏兄弟的杀人案被搁置半年之久。直到皇城来使,说皇帝征集各郡县最恶之囚犯充入灵飞宫,这才有人想起了栾氏兄弟。
&ep;&ep;使者说,要竞争,活着的人可得自由。兄弟俩一下子踊跃起来。不管如何,这都是皇帝的诏令。栾大和栾二因为皇帝的诏令出狱,立刻身价大增,甚至可以向狱卒讨要短刀和无首剑。
&ep;&ep;只是过怒人阙时,刀和剑全部被那位俊美的灵飞令缴走了,有些可惜。不过栾氏兄弟还有力气。最重要的是,他们有彼此作伴,心里天然比其他囚犯多一份底气。
&ep;&ep;栾大说:“二子,我们兄弟齐心,在这宫里大翻大搅,让别人早早地怕我们,一定能活到最后。”
&ep;&ep;栾二说:“好的,阿兄。”
&ep;&ep;由于从小在市场长大,他们对高耸的台榭有些陌生,便一路来到宫城北部。
&ep;&ep;这里并不像宫城南部,有数十丈的高台,而是林立十四座二层式的宫馆,建设假山、园地与池水,边缘还留了阳沟,很有生活气。栾大和栾二抢占中间偏北的代馆,扶槛远望,视野尽处是歌台。
&ep;&ep;灵飞宫中大闹时,栾大和栾二坐在门下听动静,摩拳擦掌:“那边已在互相残杀,不日就会轮到我们,要做好准备。”
&ep;&ep;一天两天,首月过去,进入仲秋,栾大和栾二在馆前角抵,累得满身是汗。休息时,两人靠在榆树下数麻雀、听象奔。
&ep;&ep;他们发现宫城北部没有争斗。
&ep;&ep;没有争斗不代表没有人。十四座宫馆里住满了人。有人拿树叶当棋子下棋,有人拜托他人陪练泅水,有人在观察石头……栾大有一回去取水,路过粟馆,里面的人还跟他打招呼。
&ep;&ep;“怪事,但非坏事。”栾大回来教育弟弟,“咱们先不要轻举妄动,再看一个月。”
&ep;&ep;仲秋月多事,哪里都一样。灵飞中西东南到处流血死人,北部也打破平静,掀起一场小的风波。
&ep;&ep;是一个叫蓝谨的身手了得的男子,某天钻入极北的晚馆,欲要袭击里面的人。
&ep;&ep;其实这并不是什么纳罕事——各人要为各人的生做打算。
&ep;&ep;但不到一刻,蓝谨就如鸿毛,从晚馆中飞出。
&ep;&ep;抛丢蓝谨的人心肠很好,特意将他往草甸上丢,但靠近了看,则又能体会到那人的毒辣——他在蓝谨的脖子上留下五枚指印,已经黑了。
&ep;&ep;蓝谨就这样怏怏地离开,不日死在怒人阙。栾二听说以后,战栗不已,手开始发痒。
&ep;&ep;他对栾大说:“我也想会一会晚馆里的人,哪怕见上一面都行。”
&ep;&ep;栾大说:“二子听我的,不准去!”粟馆的江玉绳却说:“去吧,我也正想去呢。”
&ep;&ep;两人瞒着栾大,等到黄昏,一同去晚馆。
&ep;&ep;栾二两手空空,江玉绳则背着一个背篓。
&ep;&ep;“你这篓很好,”栾二很羡慕,“自己编的?”
&ep;&ep;“是,采果或者野草用的。”江玉绳一下与栾二亲近了。他长相类似女子,又有少年人的轻快,相处起来令人舒心。
&ep;&ep;晚馆的殿门开着。两人在门外张望,并没有看到人。栾二逞能,先迈进殿中。
&ep;&ep;这座馆不大,但通着后园和山池,风畅行在其中。江玉绳说了一句:“没人啊。”风就止住了。
&ep;&ep;殿中陈设了许多青铜金石的坐卧像,被两人身后的昏色照过。其中一具忽然亮了瞳孔。
&ep;&ep;“啊!”栾二惊叫了一声,眼看石像起身。
&ep;&ep;为了避开高台才来到宫城以北的栾二,在晚馆见到了高台一般的人。他终于明白蓝谨为何会被轻易抛出宫馆,不由得淌下冷汗,转身要走,却忘记还有门槛,就这样摔了一跤。
&ep;&ep;江玉绳忙去扶他。
&ep;&ep;栾二不要帮忙,趴在地上愣愣地回看。
&ep;&ep;那人的黑色长衣没掩好,一起身,松到腰际,露出瘦而强健的体躯,肩背挺拔,腹肉分割如纹枰,桀骜地起伏,收进熛红的腰带中。他实在太高,神情又莫测,栾二勉强看清他的双眉,掠燕一样乘着晚霞。
&ep;&ep;“走吧。”江玉绳对栾二说悄悄话。这名少年没有抛弃伙伴,当着晚馆居住者的面,将栾二抱进背篓里,带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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