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白 (2/3)

“你是哪位鞠妇生出的孩子？你选白色！你选！你不姓臧？你穿着这身衣服出去吧，将军白。”

&ep;&ep;臧复逃出礼堂，不辨方向，最终跑进卤地，被路人议论：“那陋人，不知是夫人女君哪里的穷亲属，成天赖在广阳，惹夫人生气。”

&ep;&ep;臧复仓皇地听，口鼻又涩又疼。

&ep;&ep;好在卤地柔软，盛着伤心的他，睡到深夜才回去，身上很清洁，也不惊动谁。月末，他被安排离开，没有人同情，还是臧夫人来送他：“你去狼水另一边生活，行走时别佝偻。”

&ep;&ep;臧复才觉得在卤地呼吸的咸气太多，要喷涌。他大哭一场，拜别抚养他的夫人，穿着白衣来到天涯海角。

&ep;&ep;多久以后，国家动乱，皇帝首次入燕，有人说臧夫人穿着烟霞服去接，迎合她的夫君；也有人反驳这种说法，说夫人明明穿着急装，以为皇帝身后有追兵，准备应战；更大胆的人说，夫人服衮，踩着后梁帝，笑他流亡，告诉他谁才是燕国的主人……臧复捡一兜砾石，正回住处，听到这些话，扔了石头，坐在崖间，很怅然：夫人的心也被占满，而他在这样的角落。

&ep;&ep;落寞的生活才过了几月，臧夫人代传皇帝令，要他守一座监狱：“一件要事，交给你了。”

&ep;&ep;臧复如在梦中，反复确认口令，直到使者不耐烦才答应。那时他为了某种满足，抛开良心，现在却被良心折磨。

&ep;&ep;“将军白，请听我说，我旁边这人大概是楚人，我见他蓄了好长发，好须髭。但我没有，所以我不是楚人！我誓言，我不是！”

&ep;&ep;“我也不是！我的头发胡须，都是到这里才长起来的呀！但是，将军白，我旁边这人说话文气，还不认识北谷，他才是真正的楚人吧！”

&ep;&ep;走到海狱，又是寻常争吵。臧复靠在石台上，等声音没去，才到槛边，帮他们收一收乱伸的腿脚——睡觉撞铁槛，疼痛非常——收完以后，臧复守在狱前，继续看月亮。

&ep;&ep;其实，他倒希望狱中有一二楚人：他愿意去看被主君深爱的子民，看到了，或许也能看出那位神王殿下的影子。

&ep;&ep;人的鼾声里，臧复睡着了。末伏的月笼罩他，很温暖，有人靠近，拨开他的长鬈发，打量他的脸。

&ep;&ep;这人身后有浪，浪里有尸体，似乎是对岸候官和尉兵的尸体。

&ep;&ep;一个浪过，尸体没了，再一个浪，正红夺蓝，像是大口，正要吃掉燕国一角。臧复彻底吓醒，与披风下的男子面对面。

&ep;&ep;“啊呀。”他惊讶。

&ep;&ep;睡前几番设想，臧复以为自己终于幻觉出了楚殿下的模样：风行海川，停在这人发间，长发与斗篷猎猎地扬，露出面目，男子形色之美，让目视者黯然。

&ep;&ep;“谁。”这人先发问。

&ep;&ep;臧复仿佛受审：“广阳臧复。”

&ep;&ep;他突然想到，这人侵岛，或许是贼。

&ep;&ep;臧复跃起，被按回地上。

&ep;&ep;“臧？你是王族？”

&ep;&ep;“我，我，”那人没用力，臧复却受压，抬不起头，“我算是。”

&ep;&ep;似乎有冷笑声。

&ep;&ep;臧复受过许多人的笑，今夜却不希望受眼前人的笑，他没见过如此动人的脸，见到了，就自作主，认为它应属于传闻中的、高尚温柔的神王。神王怎么这样笑？像世上最恶的人。

&ep;&ep;“里面都是楚人？”这人去看海狱。

&ep;&ep;臧复勉强斥人：“都是楚人又怎样？不要妄动！”又被笑。

&ep;&ep;“尽是不实的事。”这人沿铁槛走，扫视囚人，最后看臧复——臧复现在确定这人是恶了。

&ep;&ep;他用鱼叉去刺，连斗篷都没挨到，就跄到一边。他明明有力气，在这人面前却成了拙陋的表现。他再刺，被人击中后脑，被迫跪在这人脚边。一绺发落在他脸上。

&ep;&ep;“我说了实话，你却攻击我，你这好坏不分的小子，嗯？”

&ep;&ep;臧复咬着头发，被踩脸，被当成孺子玩笑，全身战栗，停不下来：“不实的人是你。海狱里的就是楚人。”

&ep;&ep;“是楚人吗？”

&ep;&ep;“是。”臧复忽然挣起，钳制他的脚，让他踩。

&ep;&ep;“你很有性格。”人抽脚，臧复宽松了，以为自己已经殉职。

&ep;&ep;他大口喘气，吃了头发又哕出。

&ep;&ep;“不错，最好由你们集合楚人，省得我累。”人声远去，“你想找真正的楚人，就拿着这绺头发去找吧。”

&ep;&ep;臧复从热汗中醒来。

&ep;&ep;美而残酷的梦结束了，但他不能骗自己，这实在不是梦，他的后脑受伤，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