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大夫也是被强行抓来的,半夜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一群丘八从被窝里揪了出来,虽然不情愿,但也不敢得罪丘八们手上明晃晃的大刀,他只能嘟囔着从自己的兜囊里拿出几味草药,放到药炉里熬制起来。

刺鼻的气味很快引来了今夜巡逻的校官,看看是给伤兵熬制的伤药,那校官也没怪罪军大夫的犯律之举,反而让自己的的手下依旧去巡逻,自己则慢悠悠的坐下来,在火炉前烘着手。

“大人,您看今年这战事,可能结束吗?”军大夫和校官也算有过几面之缘,这时候从怀里拿出一个布袋,从里面拿出一块饼子递给校官。

他自己则拿起那个陈旧的木杯子,里面的茶叶都不知道泡了多少天,里面的茶水直接又被混入一勺开水,军大夫也不管这么喝符不符合他的身份,轻轻吹了一口,便小口啜饮起来。

校官笑骂了一声:“你这老东西怎么想得起来问我。”

“说实话,我这巡营校官也算不了什么,也就能在你们面前摆摆威风,跟那群......”他揭开营帐的帘子朝外面望了望,此刻营中只有偶尔响起的打更声,夜色极阴沉,隔着一层夜幕,再也看不到外面有什么人影在动。

唯一还在灯火通明的地方,就是中心帅帐和那些世家子弟将领的营帐。

据说,那里面不光有酒有肉,还有貌美的小娘子在唱歌跳舞,端的是风雅。

“跟那群世家的犊子没法比,你懂吗?”校官拿过饼子,一小块一小块撕下来放在火上烘烤着,时不时捻起一块,一边吹着气,一边把烤热的饼送进嘴里。

“呼...”

春初还是有些冷,特别是在晚上巡营的时候,那股子凉意能往人的骨头里钻,阵阵寒风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专门瞅着人的盔甲缝里走,这时候能吃上一点热乎乎的东西,倒也是挺快活的。

校官又一次揭开营帐,他和军大夫一起看向灯火通明的地方,他想起往常过年的时候,家里也能吃点酒肉,那时候自己的儿子努力不看他碗里肉的样子,现在想来,也依然是很可爱啊......

在外从军六年,好不容易摸爬滚打到了一个校官的位置,但却很少有回家的时候,儿子现在也能有十四岁了吧。

军大夫也眯着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两人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后,校官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时间不早了,你趁早把药倒给那些蠢货喝了,我去划掉他们的名字,免得又被其他人查到,拿去做了晋身的功劳,我过会再把这个月的粮饷送过来,你劝劝他们,要是想走的,也不用留下。”

“知道了知道了。”军大夫摇摇头:“这些世家老爷也是奇怪,又要让人给他们卖命,又要贪墨人家的卖命钱,这不是自己作死么...”

校官回头瞥了他一眼,冷冷说道:“在这里就别说有的没的东西了,想走,对面就是圣上的大营。”

风又呼呼的吹了进来,等它再次被帘子挡在外面后,营帐里只剩下军大夫,和旁边的几个昏迷不醒的兵卒。

军大夫想了一会,直到药炉里的糊味直往他鼻子里钻的时候才惊醒过来,他不顾柄子烫手,就用袖子简单地裹了一下,便提着药炉来到桌旁,在早已准备好的碗里一一倒上药汤。

“都起来喝药了!”他挨个喊起那些士卒,眼里不经意露出一丝可怜。

他不是不想逃跑,左右身边还有点积蓄,只要拿去贿赂了看守的士卒,趁夜色一路奔走,能直接到离这里最近的县城。

但是,他走了以后,以后这些士卒生病了可就没人帮他们治了。

“都起来,别睡了!”

门帘外的风呼啸了一夜,像是前些日子里死去士卒的亡魂们盘踞在周围,正在窥视活人的地界。

草地经历了一夜的寒冷,干涩的泥土中才有些绿意,它的上面就被搭起了营帐,整天都有人在上面走来走去,硬是走出了一条条难以辨别的道路。

战马打着响鼻,在不远处成群聚集着,时不时懒洋洋地动动尾巴,拍打着已经先于百花出现的蚊蝇。

骑兵们正在远处的河边洗着澡,大家一边小心的看守着自己的盔甲武器,另一边则是在冰冷的河水里扑腾,把这些日子的仆仆风尘都洗的干干净净。

远处的山林微微摇动,传来阵阵林涛的声音,骑兵们在这样的声音中斗志全无,只想着能赶紧穿上自己的盔甲衣服,因为那河水泡久了实在是冻得下面疼。

十几个背挂长弓的骑兵在远处林地的边缘观望了一阵,而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为首者抽了战马一鞭,带着身后的手下们风一般冲向了河边。

那些还在嘻嘻哈哈的骑兵们大吃一惊,手脚快的,已经坐上马匹,手脚稍微慢些的,则是捡起现成的武器,站在最前排组成一道盾阵,对那伙骑兵严阵以待。

河里还有个最黑最壮的男人,他用极其难听的方言骂了一句话,先是握着自己的马槊,而后直接赤着身子坐上马匹,他脸色有些扭曲的看了一眼马鞍,然后大声调派着士卒们分批次换上甲衣。

这是一支极其精锐的骑兵,每个训练有素的动作都不经意露出肃杀的气息,一道简陋的军阵很快就建立起来,但来者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还用相同的脏话大声骂了过去。

黑壮汉子立刻哈哈大笑,他赶紧跳下马来,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大声问道:“圣上现在在何处?”

“圣上知道了你被凉王打的大败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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