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次日,是个雨过天晴的艳阳天。

&ep;&ep;他们离开驿馆之时,那位驿丞正在门口伐树,瘦削单薄的书生,手持笨重的长斧,一下下斫在树上。

&ep;&ep;那棵桑树约莫是他妻子离去的那年所植,而今已有丈高,初春时节,正蓬勃鲜嫩。

&ep;&ep;余沐沐走过,驿丞停手跪伏在地,双手上承血书一封,恳切道:“公主,这是我的罪己状,求公主代为呈交国师。当初是我强留了席欢,求酆都莫要冤枉了她。待我百年之后,甘愿去刀山地狱受罚,绝无悔意。”

&ep;&ep;余沐沐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那封血书收好。

&ep;&ep;驿丞转过身去抹了一把脸,捡起地上的长斧,脊背挺得笔直,缓步朝那桑树走去。

&ep;&ep;房妈妈上前一步,搀着余沐沐上了马车。

&ep;&ep;霜华那丫头早已哭得满脸是泪,坐在车上抽抽噎噎哭着:“太感人了,为什么我听过的留魂都是争财产,写遗嘱,从来没人是因为感情舍不得。”

&ep;&ep;余沐沐敏感地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留魂这种事,经常发生吗?”

&ep;&ep;霜华哭着点头:“对啊,只要出的起钱请大师,就可以留住亡者的魂魄。时间上差不太久,打点一下酆都那边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那些世家大族哪个不是……”

&ep;&ep;“霜华!”

&ep;&ep;房妈妈蓦地出言打断了她:“你去问问距行宫还有多久,昨夜大家都累了,催着前面快些赶路。”

&ep;&ep;霜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闭了嘴跳下马车。

&ep;&ep;余沐沐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好似没看到一般。她只知道这个世界人鬼共生,但霜华今天不说,她从未有过真切的认知。

&ep;&ep;如果生死界限被模糊,躯壳不过是一副皮囊,往生即是永生,掌控死亡之人,便手握了这世界上最终极的权利。

&ep;&ep;一个小小的驿丞便可以通过风水变动,将自己的亡妻留下数年之久,那些老谋深算权倾朝野的老臣呢?

&ep;&ep;那国师这些年,手中放过的留住的将死之人,又有多少?

&ep;&ep;余沐沐捻着自己手里的那封血书,转头认真看着车外记着上山的道路。

&ep;&ep;行宫位于京郊南山,这时节已是万物复苏融融暖春。

&ep;&ep;年纪小没出过宫门的丫头,一进了庭院便撒起了欢,院中种着石榴,搭着葡萄架子,很有几分农家趣味。

&ep;&ep;余沐沐歇息片刻后便去前厅寻国师,想要将那驿丞托付的血书转交给他,却被告知国师在山下除巫,未至行宫。她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索性趁着国师不在,将行宫上下里里外外都摸了清楚。

&ep;&ep;后山险峻,无路可走,但若是有青寒这种飞天龙族的外挂在,倒也不是问题。

&ep;&ep;国师留下暗中监视他们的幽魂司统领已经暴露,虽然不知暗中还有没有别的钉子,但若是幽魂司和国师都不在,便没人能够拦得住青寒。

&ep;&ep;一人一龙商量了下,趁着清晨阳气初升之时,便从后山离开。

&ep;&ep;第一次看到自由的希望,余沐沐激动地半夜窝在被子里直蹬腿,握着手里的龙珠兴奋道:“青寒,你在吗?”

&ep;&ep;“嗯。”

&ep;&ep;“你知道人间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吗?”

&ep;&ep;青寒柔和的声音从龙珠中传来:“听闻北荒有一大湖终年常冰,盛产的磷鱼极为鲜美。南疆的巫寨九曲连环,天池叠瀑宛若仙境。昆仑的高山上,冰雪常年不化,云雾缭绕……”

&ep;&ep;余沐沐托着脸颊听的入迷,青寒的声音停了下来,她还恍然不觉,顿了一会儿,青寒方才接着说道:“我山海一族的封印,便被镇压在昆仑之下。”

&ep;&ep;“那……山海族美吗?”

&ep;&ep;青寒的声音渐渐低沉:“起初封印之时,是美的。后来,因为灵气不足,很多植物都枯死了,越来越荒凉。”

&ep;&ep;眼见着余沐沐的小脑袋也跟着他的情绪一起低落下来,青寒话锋一转,柔和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但我族的月桂树枝繁叶茂,是极美的。

&ep;&ep;相传月桂树是上古的神女化身,将一片月桂叶置于枕下,就会有好梦相伴。”

&ep;&ep;余沐沐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如果把树叶吃掉的话,会不会永远都不做噩梦了?”

&ep;&ep;青寒哑然失笑,好像他从未听说过山海一族有谁会像她这样馋嘴,连神树的叶子也不肯放过。

&ep;&ep;“月桂树每十年开一次花,月桂花酿的酒甘冽香醇,是世间最好的佳酿。”

&ep;&ep;余沐沐咽了一下口水,仿佛已经醉在酒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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