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沈书云走过去,跪在地平上,一把抓住了祖父的手。

&ep;&ep;“祖父,我在。”

&ep;&ep;沈书云看见祖父嘴角微微上扬,似乎也用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

&ep;&ep;“祖父……”沈书云凑过去,看到祖父的脸已经瘦削到脱了相,若非是她日日相见,此刻真的不敢相信这一把枯骨就是从前威风赫赫的老英雄。

&ep;&ep;时光就这样匆匆而过,十六年承欢膝下的快乐时光,一一在眼前闪现。

&ep;&ep;这十六年里,祖父是她最大的靠山,为年幼失去母亲的她撑起来一片晴朗的天,培养她、欣赏她,保护她也历练她。

&ep;&ep;荣恩公其实已经认不出旁的人的,除了沈书云。

&ep;&ep;曾经战场上嘶鸣的搏杀,都已经在衰老中记忆也被碾得粉碎,竟然最后唯一能够认得出的,就是这个懂他、信他、爱他,并且在风雨归舟的最后一程,用尽了少女所有的气力,安慰和保护他的长孙女。

&ep;&ep;荣恩公感到安慰,也感到遗憾,感到幸福,也不乏辛酸。他一生波澜壮阔,是多少凡人几生几世也无法体会的大开大合,然而到了这最后的归途,他竟然如所有人一般,孑然一身。

&ep;&ep;曾经的光荣功勋已经蒙尘,今日的家族后代默默无闻,他享受过权倾天下的官威,也深深体会了治家不善的结局。

&ep;&ep;要走了,位极人臣的下属们不在,衣食无忧的儿孙们不在,九五至尊的帝王不在,就连温暖如春的微风也不在。

&ep;&ep;沈书云是唯一的安稳,此时此刻,只有承继了他的精气神与意志力的沈书云,没有片刻背叛过他,一直都在。

&ep;&ep;沈书云看到祖父微微起身,似乎有什么话语要着急说出来,便贴了耳朵过去。

&ep;&ep;分明是回光返照时最后的一点力气,却带着一丝强硬的中气,让沈书云清清楚楚听到了他最后的遗言:

&ep;&ep;“守好……这个家……照顾好自己……”

&ep;&ep;“好……我知道了!祖父,我知道!我记下了!”沈书云想用尽所有的力量去承诺,让老人走得安详。

&ep;&ep;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几乎要把荣恩公枯瘦的手指握进自己的血肉之中,以为用尽了力气,就可以抓得住什么,就可以保留下什么。

&ep;&ep;然而,该告别了。

&ep;&ep;沈书云看到祖父最后一次看了一眼穹顶上晃动的流苏,然后像是带着不甘心又心满意足的笑容,一代枭雄就这样,永远的合上了双眼。

&ep;&ep;“不……!”

&ep;&ep;一声响彻整个院落的哭声嚎啕而起,在外间酣眠的翁姨娘还有所有的下人,都涌了进来,沈书云记不起自己是被谁拉开,只记得自己哭得肝肠寸断,最后拥抱她的不是任何一个亲人的怀抱,而是铺天盖地的一片眩晕。

&ep;&ep;***

&ep;&ep;翌日。

&ep;&ep;沈书云醒来的时候,发现屋内屋外都是一片缟素,白的骇人。

&ep;&ep;念春、思夏和拂冬已经全然换了白衣,明明已经快入腊月,阖府上下却不见丁点的红。

&ep;&ep;荣恩公的辞世,引发了京中勋贵的一阵唏嘘。作为一等公爵,曾经三公之首位极人臣的人物,一朝驾鹤西去,永续帝却连问候一声的意思都没有。

&ep;&ep;永续帝的宠臣洪承恩,在爱子不明不白地死后,一直无法走出丧子之痛,洪渊生前所喜欢的,洪承恩都加倍喜欢,而洪渊厌恶的,也都被洪承恩一一丢弃或者报复。在几番调查之后,他得知了洪渊在杏林书院曾经与几个同窗有过龃龉,其中特别和沈府的嫡孙沈霄有过过节。

&ep;&ep;司礼监严苛地掌控着王朝的司法系统,以至于洪承恩即使位居人臣,也无法插到爱子丧生的真相。但是不知道为何,作为父亲的直觉总是令他忍不住去怀疑沈家。

&ep;&ep;荣恩公死后第二天,还没有出殡,宗人府的官差就来摘掉了国公府的牌匾,偌大的一处公候府院落,如今仿佛是被摘掉了宝石的皇冠。这世间只有沈府,再没有荣恩公府,连带着昔日的荣耀也随着匾额一同被摘掉了。

&ep;&ep;沈崇和沈嵩并没有因为荣恩公的过世,在朝中就被排挤得更加厉害,荣恩公死后,他们从被同僚和上司排挤,变成了被这个官场无视。因为已经是在无足重轻,反而没有人再多看他们一眼。

&ep;&ep;沈崇索性告假,回家处理荣恩公的丧仪。何氏趁机从曹管家那里把丢失多日的家权又一点一点抢夺了回来。曹管家无论是在荣恩公生前还是死后都是十分忠诚的,但是无奈何氏有少主撑腰,曹管家又不是在良籍,因此也只能任由何氏卷土重来。

&ep;&ep;因为永续帝那样冷淡的态度,荣恩公的身后事也只能俭朴到最低的规格。接到讣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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