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这些埋葬在土丘的先民,就算唐山在招魂?他们会回去吗?
&ep;&ep;他们一定想:我用甚么脸回去?我没脸回去呀!什么都没有了?什么希望都完了!
&ep;&ep;「用佛,一切空相,因妄而有,因此轮回不休,本心本有,还在!不要怕!犹有来生,好好上路吧!如意宝贝依然,与你神识同在!真心常住呀!」
&ep;&ep;「要回去,用佛法!」
&ep;&ep;「不要回去,就不要守尸,到应去的地方去!才有希望!」
&ep;&ep;一隻白鷺收翅滑落在我脚下。
&ep;&ep;也不怕生,兀自散着步,昂头迎向秋风,秋风正在吹,好不清凉,只听青纱一般的叶海一浪一浪的滚动着,发出沙沙叫响,那是枝叶交互摩擦所发出的声音,彷彿在倾诉着什么辛酸往事?所有的寒冰之气一下子全又冒了出来!原来寒气含藏在叶堆下三寸地底里。
&ep;&ep;女鬼别给宠坏了,山菌和夜露虽甜,但并不究竟?
&ep;&ep;幻化之身,贪爱和淫威,本是空。
&ep;&ep;一念清净,千里香烟;一念污浊,千古鬱闷。
&ep;&ep;纠缠系缚,那种绵密,连天人也怕!
&ep;&ep;没有了贞节竹子都会疯净掉!
&ep;&ep;享乐其实只在作贱自已,哪是乐?是苦!是难受!是难过!因为找不到真爱,失去了本我,沦落为一地之娼。
&ep;&ep;山又在怪我!别多事了!
&ep;&ep;风和云也在怪我!没你的事!
&ep;&ep;在沙沙的幽幽丛林下,飞鸟闯出,突然射向阳光,银翼的黑影扑映着我的脸。
&ep;&ep;忽然看到杉木刻有字,欺身看,果然刻了一行字:
&ep;&ep;「人是害不死的!」
&ep;&ep;是怨!
&ep;&ep;是委屈!是咀咒!
&ep;&ep;这行字叫人不寒而颤!比起「要有尊严的活下去!」更怨更可怕!
&ep;&ep;我究竟到什么地方来了?
&ep;&ep;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ep;&ep;我真的掉下泪来,原来我一直坚持的理念,竟然真确到这个「可怕」的地步!
&ep;&ep;我一直心为:台湾的土地,再贵也是值得的!因为这块土地内所含藏的血泪是价值不貲的无价之宝。
&ep;&ep;是比一寸山河一寸血还严重的土地。
&ep;&ep;「人是害不死的!」
&ep;&ep;而此刻,我为投资土地和房子而破產的苦,一扫而空。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收穫!我甘愿!我值得!我不悔!
&ep;&ep;那天午后,白龙伯仔终于出现在我眼中。
&ep;&ep;他来看我。
&ep;&ep;我特地为他泡了一壶好茶,茶过一巡,我就问:
&ep;&ep;「那天晚上可苦了您,硬被那女人架到我房间里来,说要说话给我听,结果是我说我的往事给你们听,哈!」
&ep;&ep;「哪一天晚上?」白龙伯仔放下小茶杯:「这个星期我只送过东西来,下着雨,只来一次——」
&ep;&ep;「那——那,」我又一惊:「那个人不是你?」
&ep;&ep;我把那夜的事,仔细说了一遍。
&ep;&ep;「他们都不在人间了。」
&ep;&ep;「一个埋在前面的台湾杉下,是我祖父。一个埋在你床铺下,是老主人从艋舺偷带回来的女人。老主人叫她丽子,戏班出身,气质很好!」
&ep;&ep;「那李淑丽呢?」
&ep;&ep;「没听过?」
&ep;&ep;我再要问下去,白龙伯仔笑着说:
&ep;&ep;「我老爸从小就教我凡事不要太明白?越糊涂越好!人只是在演戏,不要当真?也不要去过问人家的事?」
&ep;&ep;「喔?」
&ep;&ep;「只有这样才活得久,活得快乐,没有心里的石头?」
&ep;&ep;「你不怕我不敢睡了?」我笑着。
&ep;&ep;「不会!敢说出来,就是认为老师一定不怕!」
&ep;&ep;「我也知道,在人间泰半有钱有势的人口数,造孽是第一名的!可是杉木上刻的字:人是害不死的!就怨了点!」
&ep;&ep;「唉!比起人家,差远了!还有更悲惨的事呢!」
&ep;&ep;老人似乎不愿再提那件事?
&ep;&ep;那他来谈甚么?
&ep;&ep;茶又喝了一巡,老人才幽幽的说:
&ep;&ep;「我本来是不相信佛法的!自小看道士在这里作法!看到长大!田家男人一向理智只信科学不信鬼神的,他们有一套很现实的治家法宝,只是女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