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富酬四下环顾,红漆黑布,法庭空空荡荡,只剩自己了。

&ep;&ep;他不在乎自己的名誉和别人的道歉,那他就在乎这桩案子了?他身上唯一属于这个国家的律师证都是现考的。

&ep;&ep;社会不会因为一桩错判的案子完蛋,正义不会因为一纸不公的判书消失,但它们会在一个又一个错误,一次又一次不公,一人又一人失望的凝视中崩解倾斜,最终颠覆,而这种颠覆终将像瘟疫一样传播。

&ep;&ep;……

&ep;&ep;案件结束后富酬被吊销了执照,没进一步追责,他宵禁前去找了趟,死亡证明顺利开示了。

&ep;&ep;富酬把那死亡证明放在冰柜上时,心里起了种奇怪而悚然的感觉。

&ep;&ep;井联通已久,但富酬没联系上右京家人,有信息管制,双方世界没有向普通民众开通,即便没有,联络的方法目前也没有简便稳定的。唯独时间不能再拖,必须下葬了。

&ep;&ep;疗养院天台,楼建好了,安静了,富酬琢磨着场地和火化与否的问题,听到液体嘀嗒的砸在地上,那声音渐渐清晰,踟蹰地慢慢靠近。

&ep;&ep;“那栋楼挡了一半的天,为数不多可见的风景又缺了一块……在喝闷酒?”

&ep;&ep;“解不了闷,解馋。”

&ep;&ep;“看样子你是翻篇了。”

&ep;&ep;近了,富酬发现大江脸色苍白,袖子挽了一只,露出横贯他手腕那道旧疤的,纵向的撕裂性刀伤,血从那流下,滴在地上。

&ep;&ep;“叫护士吗?”

&ep;&ep;“割的浅。”大江摇头,从富酬手中夺过酒瓶,“护士小姐说割腕得纵向沿血管割才行,我又没找准位置。”

&ep;&ep;他灌了几口酒,把酒瓶放回富酬手边,自己隔着酒坐到富酬旁边。

&ep;&ep;“这儿是疗养院视野最好的地方,你可不能独占。”大江倚着墙,望夜空下残缺的四野,又抬腕看看自己一新一旧的两道伤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狂热基督徒呢。”

&ep;&ep;“为什么?”

&ep;&ep;“因为它很像十字架啊。”

&ep;&ep;“为什么割腕?”

&ep;&ep;“右京先生的葬礼……”大江说,“我和几个朋友想去悼念一下。”

&ep;&ep;“还不知道,我明天去当事人的探监,顺便选定棺木。你们根本不认识他,有什么理由。”

&ep;&ep;“住在疯人院的是你,要上法庭的也是你,输的是你,看开的还是你,你又有什么理由?”

&ep;&ep;“愚人船,听过吗?”

&ep;&ep;“西方中世纪,政府把精神病人交给水手,通过船放逐到异域,和流放罪人一样。”大江说,他见过富酬读那本书,“它居然有盲文版,有钱的瞎子很多吗?哪家出版商的书?”

&ep;&ep;“什么时候精神病可以瞧不起视障人士了?”富酬继续话题,“福柯形容船上的人是最典型的人生旅客,是旅行的囚徒。”

&ep;&ep;“他将去的地方是未知的,正如他一旦下了船,人们不知他来自何方。”大江接下去,“只有在两个都不属于他的世界当中的不毛之地里,才有他的真理和他的故乡。”

&ep;&ep;“法庭就是我的不毛之地。”

&ep;&ep;“想这么明白挺好的,自己把自己弄疯就太不值当了。我有时候觉得精神病是比癌症还可怕的顽疾,癌症终止于死亡,疯病可以贯穿死亡。

&ep;&ep;“另一层面疯病还是比癌症甜蜜一些,想自己是十三岁就时光倒流,想正义遍布大地,世界就没有了阴暗,但是另一种疯病,痛苦就永无止境了。”

&ep;&ep;仿佛陷在什么之中的大江言语中不乏对疯癫的迷恋。

&ep;&ep;“有个说法是,当一个疯子无由来的空前清醒,是死神在叩他的命门。我倒觉得正相反,死期将近时会有纯粹而完整的幻象。”不管富酬在不在听,大江近乎执迷的说。“你知道有种味痴的人,舌头不敏感,几乎只能尝到苦和辣,相比其他人吃东西肯定比较痛苦。一样的,天生精神上对喜悦不敏感,沮丧和悲伤却久久不散,相比其他人活得更难过。高的道德标准,也纯粹是给人难堪了。”

&ep;&ep;大江似乎才意识到富酬的存在,发现他竟然还在听。

&ep;&ep;“天,你的确是有魔力的。”

&ep;&ep;说的话令人费解,他多多少少也是有些疯。

&ep;&ep;富酬摇晃酒瓶,空了。

&ep;&ep;“喂。”

&ep;&ep;大江把刚点起的卷烟让过去:“渴了喝点别的。”

&ep;&ep;富酬绕过散发着刺激性气味的烟卷,握着他手肘扯过来。大江只感到一点轻微的鼻息和柔软湿热的什么扫过他皮肤,实在掠过他开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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