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送盛姝回苍月国的一行兵将并不算多。

云若只以公主想要一路安静为由,便将燕北骁派来的三分之二的人都打发走了。

此行身后靠近陪同的,还有护送公主嫁过来的贴身侍卫林佑。

原是蕙贵妃母家的远房表亲,若是寻常人家,算起来盛姝还应唤他一声表哥。

可王室权势面前,亲情都尚且淡薄,更遑论隔了好几道的表亲。

贴身侍卫,也只能是可用的下人罢了。

云若自出了南陈国王城,便放缓了赶路进度,一路不时休息停驻,似是公主还活着般,多立在棺椁旁慢悠悠地自说自话闲聊起风景来。

眼看天色就要暗了下来,为首的李将领不禁催促提醒。

“姑娘,若还不快些赶路,怕是天黑都难以到达驿站了。”

“公主最喜欣赏沿途风景,今晚就在郊外风餐露宿一夜又何妨,这也是我这个当奴婢能尽的最后一份心了。”

云若的话,一时之间也让人无从反驳,李将领张了张口,终是轻叹,唯有默许了下来。

等到天色完暗了下来,一行人纷纷停下来休整,棺椁也被抬了下来。

按照云若的吩咐,提前备有一个帐篷扎起,专程停放在里面。

帐篷内外皆是堆有多个石块用来压住,防止夜间寒风灌入。

将士们多少都有点难以理解,不过到底死者为大,身份又摆在这里,如何折腾也就这一遭了。

是以,也无人敢多嘴反驳争辩什么。

忙活完这些,云若命侍卫林佑拿出备有的陈年佳酿分给众人,以慰路途的辛劳。

将士们自然乐得接受,此次行进缓慢,也算不得什么苦差事,众人边喝边聊。

夜幕渐深沉,激起了阵阵困倦之意,三三两两的倒下,直至尽数昏睡,就连本该当值守夜的人,也被林佑一番纠缠灌倒了。

酒里放有适量的安神散,不过两个时辰的药效。

云若与林佑对上眼神点头,分头行动,林佑立即前去停放棺椁的帐篷内,果断推开棺盖。

“公主,得罪了。”

林佑说完便伸手将人打横抱起来,匆忙走出帐外。

云若已然拿了备好的包袱,放至马鞍里的褡裢中,牵着马过来,压低嗓音急切说道。

“最多三日,我便赶来与你们汇合,公主就交给你了!”

林佑点点头,有些担忧的看着云若苍白而凝重的小脸,“嗯,你自己也要小心点。”

“放心,快走吧!”

云若焦急催促,二人一刻不走,她这颗心便始终悬在空中难以放下。

林佑抱着盛姝一跃而起上了马,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了,一路纵马疾驰,不时便消失在了夜间小道。

云若匆忙又回到了帐篷内,搬起周围现成的大石块,连着放了四块进棺椁中,用里面的锦被包裹好,再卯足了劲将棺盖推回原位。

小心用手帕擦去棺椁边角的脏污痕迹,理了理衣裙,才若无其事的出去找了处位置靠坐下来闭眼假寐。

清晨,将士们陆续醒来。

云若一夜无眠,也顺势揉了揉有些干涩酸痛的眼眶,睁眼起身,去不远处的小河边打了盆水,端去帐篷内。

“你们在外面守着,不要扰了公主清静。”

云若特意叫了两人守在帐篷外,为的则是防止有人无意闯入罢了,且既说了整理仪容,便得做得不留破绽才是。

“姑娘可要小人帮忙推开棺盖?”

“不必,公主不喜看见生人。”

云若放下帐帘,随意制造出推棺盖的响动,便扬起阵阵水花,直到外面李将领询问行进时辰才停手。

这次的“仪容整理”结束,云若顺势便让人钉起了棺盖,也不再继续折腾磨蹭了。

对于林佑这种还是别国来的小侍卫,也没人特别放在心上,点兵之时,李将领只随口问了句。

云若只告知让他先回去看望生病的母亲了,便无人再去追究他的去向了。

真的赶起路来,也不过用了大半天便到了梵音寺。

送信之人前一天便抵达,已然准备好了墓穴,云若留下来,以最快的方式吩咐料理着最后的丧葬安排。

——

夜间戌时,盛姝躺在床上悠悠转醒,纤长浓密的羽睫微动,再一次睁开了眼。

水蒙蒙的眸子还笼着些许迷离之色,犹如林间跌落迷谷的小鹿,呆萌无辜,仿若不知今夕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