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先生产生矛盾后我寄出的道歉信一直杳无音讯,安德鲁先生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这事儿不会轻易揭过,我唯恐他正安排着如何报复。

&ep;&ep;我的担忧应验得如此之快。那天是复活节,我购置节日用品与礼器回来,教堂大门竟被人团团围住,我才过去就被为首一个人殴打踹倒在地,攥着衣领拖进教堂发现大厅里原本筹备庆祝复活节的鲜花彩蛋都打翻在地,遭受践踏损坏。修女和孩子们发容散乱面有泪痕地蜷缩聚在角落,被手持凶器的人威慑着,我被拽着塞进人群,有修女压抑哭腔向我诉说这一大群暴徒突然闯入教堂的所作所为。我太清楚他们受谁指使,业火炙烤的岩浆浇上我的心脏,让我几乎颓然跪倒在地,我如此软弱无力,无法保护我的家人和孩子们。眼见有几个人作势要前往后楼,修女失声惊呼,焦急地告诉我今天是那个oga少年的预产期,他从早上就开始隐约阵痛,由几个修女嬷嬷送进提前备好的产房,随时可能生产,倘若被这些人发现找到,老嬷嬷不可能护得住,那孩子临近分娩的身体也受不了任何拖拽施暴。我要去阻拦,毫不意外被打倒在地,捂着腹部软弱跪地,只能无助而绝望地乞求天主垂怜奇迹降临。太阳底下无新鲜事,端坐天穹的神灵从来缄默不语,迎接我的只有邪灵等价的交易。

&ep;&ep;踢倒我的男人额头正中倏地钻开一个血洞,似有子弹远远自后贯穿,逞凶狰狞的神情尚凝固在脸上,像戴了一张远东传说中的般若鬼面,向前径直栽倒在地,头颅部位于地面扩开大滩鲜血。所有人几乎愣了半晌,明白发生何事后即刻失声尖叫,这偏僻的小镇里虽偷盗抢劫之事频繁,却也不曾像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发生枪杀。促乱尖叫汇成一片突遭暴风的海洋,很快便被另一种声音掩盖,连串子弹破膛声像剧毒的蜂群,交织在围住教堂的暴徒之中,转眼在空气中穿梭飞溅出夹杂碎肉的密集血网。我凭零星认知分辨出这属于大量齐射的冲锋枪,降下一场急雨,将有幸沐浴其中的人体钻成模糊血肉,飞舞流弹正是雨滴坠满水泊激起的四溅水花,大理石地面布满弹头吻痕。教堂门口很快堆起尸山血海,红颜料在整个门厅拍了一巴掌,正对大厅里圣母悲悯圣洁的脸。有几个人走过来在门口尸堆中清理出一条路,血迹也擦拭干净,一个男人的身影才出现,披了西装长衣,风度体面,鞋底也不曾沾染鲜血,来到我面前弯身从我的衣袖中剥出手掌,礼貌握了握,食指指根的银戒蹭得那凉意直坠心口。我看到他,腹中胃液苦涩地翻滚。我认得这张脸,当然——眉弓平柔,狭长眼梢形似狐尾,眼珠与发丝黑得似能指染一切,与我在夜里窥见过无数次的轮廓清晰契合。

&ep;&ep;他说:“叫我塔尔缇斯就好,舒伦?埃塞克尼亚的丈夫,这段时间他承蒙你们照看。”

&ep;&ep;事实上,自那孩子对我倾诉之后我便隐有猜测,身份特征与遇袭时间方式交叉限定,同时指向灰叶的地下国王,一年前塔尔缇斯遭遇刺杀报纸刊登新闻称他胸口中枪身受多处锐器穿透伤,边陲小港信息流通实在滞缓闭塞,我也不太关心这些,便不晓得他具体死活,不过既然这个人已经站在我面前,那么一切发展不言而喻——倒真如复活节由来的那个传说,“主从人世将他召回,他既因圣洗和圣子一样地死亡,也和圣子一样地复活”。我听说过首领遇袭只是一个开幕,引出接下来长达一年、区块之间的后续摩擦争斗征伐肃清,灰叶辖区的漩涡中心长久处在腥风血雨之中。他伤好后早早就找到了他的oga,却不带走那小家伙,而只确保他处于自己的隐形保护中,是避免他卷入战争还是何种原因,我已不得而知,只知道国王已经抚平疆域内的波折澜动,权杖划定以内由太阳神车巡视照耀再无阴影,现在要来取走戒指上滑落遗失的宝钻。

&ep;&ep;他松开我,对恐惧迷茫的修女与孩子们和善点了点头,走过时食指虚点,目光划过我的面庞,“带上他。”我听到他吐出字眼。有人过来搀扶起我,随alpha来到那个少年所在的房间前,他身后随行的人来来往往,将隔壁一间空房清理出来利落地消毒准备,安放设施,转眼变成一间完备的产房,医疗人员换上护服用移动病床将那少年从房中推出送入产房,他在剧烈阵痛中神智不清几近昏厥,竟没注意他的丈夫正活生生站在一旁。房门关上一切声响消弭在门内,黑发alpha在门边的长椅上坐下,捧着一本书房里借来的圣经旧约翻看,微眯双眼低垂目光,划过翻页的手指在泛黄纸面打落斜长阴影。我僵立着,在日轮滞缓的推移中度过了人生最长的几个小时,门内任一一点响动都让我像听见闸刀硌磨的死囚那样心惊胆战,alpha偶尔挑出几句经文要我详细讲讲,我诚惶而焦虑,平时再熟悉不过的经文被我解说得颠倒混淆没有伦次,对方不怎么在意,点点头继续翻看。日头缓慢挪到西边天际线像个垂死的心脏蜷缩挂着,四下满是半涸血泊,在这圣子受难又复活的神迹之日里,新生儿清晰入耳的啼哭也如神降结束所有人漫长的折磨。我已分不清钝痛的心脏里究竟充斥庆幸还是悲哀,木然看着医护来往给新生儿清洗喂食又将已经昏迷的金发oga送进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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