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他无意中听见一个医生在查房后,偷偷对另一个医生说,不应该对他用这种药,用了这种药,他的病情反而越来越严重。26nbsp;他听到后,去找医院院长交涉,院长问他听谁说的,他说出那两个医生的名字,可那两个医生却都赖掉了。

他非常气愤,到处找人诉说,却没人理睬他,当然就没有办法交涉下去。但事实是:爹在入院前还能下床走走路,入院不到一个星期,就瘫在病床上,不能下床走路了。他和娘日夜守候着他,让医生尽量用好药,不停地给他按摩,喂他喝有营养的粥汤,及时弄他大小便,但爹的病情却一天不如一天。

他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娘含着泪,将嘴凑到爹的耳边告诉他:“你第三个儿子,考取大学了。”

他爹眼珠转过来朝他看着,嘴嘟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锦轩眼睛模糊了,俯下身对爹说:“爹,你要挺住,要好起来。将来,我接你到城市里去过日子,啊?你这生,还没有活过一天开心日子。”说着就泣不成声了。

过了几天,医生竟然让爹出院到家里去等死,说是用药已经没有意义了。他回去跟哥嫂商量后,就把爹弄了回去。不久,爹就去世了。李锦轩在巨大的悲痛中,披麻戴孝地处理完爹的丧事,才开始做着入学的准备。

他大嫂给他送来一只木箱子,他姐抽出嫁妆中的两条新被子给他,他二哥到县城给他买了一件蓝色的卡其布中山装,他娘给他赶做了两双黑色新布鞋。一些东邻西舍和乡亲,也纷纷给这个村里的状元郎,没爹的穷孩子送来一些生活用品。有送军用跑鞋的,有送袜子的,有送枕头的,有送面盆的,有送帽子的,有送围巾的,有送**的,有送热水瓶的,有送钢笔的,有送日记本的,还有送信纸和鸡蛋的。

这样凑凑,过了春节,他就副武装起来。那天早晨,在乡亲们的夹道欢送下,他含泪告别老娘,光荣地走出宅门,走上埭路。二哥用自行车把他的行李送到县城汽车站,大概想起了逼他辍学的事,有些不好意思说:“缺钱了,写信来,我给你寄去。”

李锦轩踏上汽车,朝他挥挥手:“据说有生活补贴的,我不用家里的钱。”

“那好,有事给家里写信。”二哥高兴地说。

“回去吧,照顾好娘,不要让她太累。”李锦轩叮嘱一声,就坐到座位上去。

平时连县城也很少去的李锦轩,一下子来到繁华的省城,进入一所美丽幽静古色古香的高等学府,那种新奇感和激动的心情就甭提了。所以到校的第一天,他安顿好行李和床铺,就去市中心转了一圈。真的有刘姥姥走进大观园的感觉,他满脸惊奇和仰着脸四处张望的神情,让陪他上街的宿舍同学县城生陈超感到十分自豪。

他们是恢复高考制度的第一届大学新生,所以非常幸运,享受到了好几个唯一:唯一春季开学的一届,唯一有生活补贴的一届,唯一有中途扩招的一届,唯一具有拨乱反正继往开来特殊意义的一届。

第二天,宿舍里的八个同学都到齐了。其中有两个大龄生,两个中龄生,四个小龄生。三十左右的是大龄生,二十四五岁的是中龄生,二十岁以下的是小龄生。

两个大龄生是:徐州市铜山县某社办厂供销员陈超,南通市启东县某大队党支部书记施炳辉;中龄生是淮安市泗阳县某酒厂宣传干事汪拥军,扬州市吴江县某小学代课老师华玉兵;四个小龄生是苏北的李锦轩,肖学贵,苏南的李锦轩,王能飞。

他们班开始是四十名学生,后来中央领导紧急召开国各高校校长会议,要求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扩招新生。这样国在招收二十七万新生的基础上,又增招了三万多名,他们班就插到了五名新生。

那一年学生的年龄参差不齐,相差太大。班上四十五名新生中,最大的三十一岁,最小的十八岁。女学生太少,只有十一名,不足三分之一。而且大都不太漂亮,年纪又大。所以从班男女的比例来说,阴阳是失调的,男生占压倒性多数,女生非常抢手。好在大龄生中龄生入学前不是已婚,就是有了对象。五名没有对象的小龄女生,在班上就成了骄傲的公主。

小龄生李锦轩在中学和大队里名气很响,但到了这里,却象一棵被遮在一群大树下的小树苗,默默无闻,不被人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