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家都认为她能找个好人,嫁个好人家,不是军官,就是干部,或者有钱人。起码也得在县城工作吧?起码是商业局粮食局之类的机关里当一个小职员吧?可到头来,却找了一个老师,你让我们的脸往哪儿搁啊?”

这些话句句都象利剑,刺痛着李锦轩的心。血气方刚、自尊心很强的他真想站起来掉头就走,永远不要再来。他们不仅看不起穷人,还打心眼里瞧不起老师,这让感到万分难过。

而且她妈居然还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这既是对他严重的不尊,也是对他人格的污辱,更是对教师这个职业的亵渎!要不是看在高芬芬的面子上,要不是她是高芬芬的妈,是他的长辈,他就会发火,就会跳起来大骂。可是他努力压住了心头一股往头顶直窜的火气,平静地对她妈说:

“高芬芬妈,我应该尊重长辈,所以不能发火。但刚才你说的一些话,有些太过分。你们不同意这门亲事可以,这是你们作为父母的权利,但也不能这样伤害一个教师的自尊心,对吧?当教师有什么不好呢?我敢肯定,在不久的将来,它比物资局粮食局职工之类的职业都要吃香。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是天底下最阳光,最高尚的职业,你们怎么就这么看不起它呢?”

李锦轩说这个话,还早了两年,因为我国到一九八四年才设立尊师重教的教师节。所以他这样说,在当时歧视教师的气氛中,在文革遗留下来的轻视知识和知识分子的观念里,不能被人理解,甚至还当成了笑话。

是的,高芬芬妈一听,就禁不住哈哈大笑:“李老师,你还蛮风趣的,啊,自我感觉也很好,这也没错。”

李锦轩认真地说:“高芬芬妈,你不要笑我。这是事实,我大学毕业,到东海中学当老师,只化了半年时间,就把一个校出名的乱班抓好了,也让五六十多名基础很差的孩子提高了成绩,给他们带来了希望,他们和他们和家长都对我十分感激。我心里很满足,很高兴。真的,当我看到这些学生渴望地看着我时,我身上就充满了力量;看到他们有进步,对我表示感激时,我就开心,甚至激动。”

高芬芬妈说:“李老师,你这是精神上的自我安慰,这叫什么?我一直听人说的,阿q精粹,对了,阿q精神。可婚姻,是需要物质作基础的。我不知道阿q是什么,但阿q没有用。”

这下轮到李锦轩笑了,是的,他忍不住笑了。但笑后,他沉默了。他心里既难过,又感慨。唉,归根到底,还是说到物质与精神,富裕和贫穷的问题,症结就在于一个“穷”字。这个时候,社会上还都把教师叫作“穷教师”,有的甚至还在背后叫“臭老九”。要是教师的各种待遇提高了,社会地位就会自然而然会提高。要是我出身好,也有钱,象吴兵家那么富裕,高芬芬妈也至于这样看不起我,甚至当面羞辱我。

正这样沉默着,高芬芬爸回来了。

李锦轩赶紧站起来,高芬芬向压压手说:“坐坐。”高芬芬妈问:“小梅呢?”

高芬芬爸说:“她去街买上些菜。”

李锦轩感觉心头一阵暖乎,也感觉到了一丝希望,和一种亲情的温馨。高芬芬肯定已经跟他说了,做通了她爸的思想工作,那就好办多了。他连忙去包里拿大前门香烟,给他发:“高芬芬爸,抽烟。”

“好好。”高芬芬爸接过。李锦轩拿出带在身上的火柴,给他点,却一连划了两根都没有点着。他的手有些抖,心里太紧张了。

高芬芬爸友好地接过他手里的火柴,自己划着点了。但他刚抽了一口,优雅地吐出一嘴烟雾,就被妻子拉到东厢房里,压低声说话。

这回,李锦轩一句也听不见。过了一会儿,他们开门出来,重新坐到桌子边,高芬芬妈还是当主谈手:“李老师,我跟小梅她爸商量了一下,这样好不好?你要是真对我家小梅有意,就要具备一定的条件,才能来提亲。”

李锦轩心头一阵惊喜:“什么条件?你说吧。”

“结婚起码得有婚房,对吧?”高芬芬妈还蛮懂谈判技巧的,“但婚房有多种情况,还有不同的档次。”

高芬芬爸说:“你就直接说呗,别拐弯抹角的。”

高芬芬妈这才直截了当地说:“你们现在都已经二十四岁了,到二十五六岁结婚差不多,也符合国家晚婚晚育的政策。我们也不为难你,一定要多高的档次,但起码说得过去。咳,我们给你一年时间,也就是到明年暑假,你要准备好三十平米以上的婚房,两间,一间卧室,一间客厅,外带一个烧饭间。不要求你准备象吴局长家承诺的那么高的档次,但房子必须是你自己的,而不是单位里的。而且必须在县城,而不能在其它地方。”

李锦轩只点头,不出声。他知道她这是在用条件来吓退他,拒绝他。拿四十多元工资的人能买得起房子?再说当时,根本就没有商品房买,也还没有套间,就是县委书记县长也是住的两间连在一起的办公室一样的房子。所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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